王遗风是何种人?
东方宇轩自己也不能说出所以然来。
他像他这多年游历间见过的很多人。
最像,那一时间,最像是纯阳之人。
他走过那条充满了疾病的悲痛的路时,最像是纯阳所追求之人。
游离于世外,对这天下视若无物。
可明明选择漠然,却不知为何而发笑。也许,那可以被称之为笑。
再见他时,最像是他父亲那样的剑客,冷淡漠然,出鞘伤人。
那一瞬间,恶人谷谷主的身份,东方宇轩忽然抛之脑后了。
因而不想再追究雪凤冰王笛。
但他想起来后,就只能离开。
他并不喜欢恶人谷的人,也不想对王遗风有何观感。正邪不两立。
无论是下毒害人的肖药儿,又或劫掠女子的米丽古丽,还是屠尽自贡的王遗风,都不该入万花中人之眼。
只是当他手中捏着一株艾草时,还是会想起驿站中那一眼对视。
王遗风,他究竟是怎样的人?
如今,还不能得一个答案。
他看到这采自落晴坡的艾草,只心道一句,绝不像是平白屠城之人。
姜晨就留在此处。也许是李承恩所言,等着谢渊两人,也许是要看,眼中还有着希冀的光彩的人,他们还能挣扎几时?
一场秋雨之后,山中的树,郊外的草,就彻底转黄了。
之前星星点点的绿,彻底隐没了踪迹。
这场连绵的秋雨滴滴答答落下之时,姜晨撑了把伞,走出了房外。
他记得,很久之前,也曾见过这样的雨。
充满了腐朽,和死亡的气息。
这一日,他甚至束起了发。虽说也只是简单的束了发尾,但总归,在世人眼中,就是规矩了些。
就是离放荡不羁这个词,远了一些。
李承恩看到他,为这不同常日的装扮莫明其妙了会,问,谷主此时出门?
发觉对方怔了下,似乎也不知自己此时在做什么,回过神来,好似没听到他的问话,一言不发出了门。
他,不过就是想看看,这样的死亡,会是何种面目。
李承恩返身也拿了伞,在破旧的门前一看,人影已快要消失在淅淅沥沥的冰冷的雨中两三步追了上去。
他走到流民聚集之地,远远站着。
李承恩看到那些破旧临时搭起的帐篷中,寒风秋雨下,瑟瑟发抖的身影,一时也不能言语了。
东方宇轩正巧见到,不由走了过来。
一阵静寂,只有秋风扫过,冷雨砸在伞上砰砰的细密声响。
姜晨撑着伞,眸色清淡,看不出喜怒悲欢。
忽而以一种淡淡的,陈述性的语气道,等不到十日了。这三日雨过,他们就要死。
声音沉静无波,好似这些生死如鸿毛飘絮。
东方宇轩道,已经在收药材了。
姜晨伸出手,灰色的天际是冰冷的雨水滴落,在他手心凝作一点寒冰,又复化水,空气中的湿气浓重,有前几日药草苦涩,有艾草熏蒸的清甘,更多却是血肉腐烂,发脓的臭味,太迟了。
如何能不迟?
姜晨唇角一弯,眸中却不见笑意,救回来,又能如何?战乱一日不歇,人世何如地府?居无定所,孤独流离,食不裹腹,妻离子散与其拉扯回来挣扎,不如放任死去。
人命可贵,生灵疾苦,医者当怀慈悲之心悬壶济世,岂可熟视无睹。
慈悲之心?姜晨自问,答案在心中变得清晰,唇角弧度渐渐隐没,救得一时,却无法救得一世。
他目光落在更远之处,那是之前混乱的易子之地,人在人眼中,也终成了食物一般的存在,如此之人,救之何用。
东方宇轩叹息了声,外围那般恶心的交易,他不是不知,却无法阻止,勉强道一句,时局动荡,迫不得已。
不想沃土中原,人才济济,却被战乱摧残至这般地步。古往今来,吏民之苦,战之罪也。
是么?姜晨转头看了一眼李承恩,此言,君当与将军探讨一二。
李承恩默默垂首。
他现下并不想探讨战争
东方宇轩颇有诧异,扭头看了看李承恩,将军?
如今大雨倾盆,那些人却还不能安定。
忽有一个七八岁的瘦弱孩童身影,从远处的篷中奔逃出来。很快,那其中就有六七人嘈杂的拿着棍棒出来,远远听到什么小杂种,兔崽子,敢咬人!别跑,老子逮到你,非要弄死不可!
这路上摔了一跤又一跤,独自雨中蹒跚着,却立即爬起来继续跑。
要么是父母都病重不得动弹,要么就是没了父母。那张脸上满是泥水,几乎看不清面容,唯有一双眼睛,亮的惊人。姜晨三人站在路边拐角,他这一路闷头跑。到三人这边时,猛然看到面前站了三个高大的人,慌了慌,一时没刹住脚,整个人跌在泥潭里,泥水溅上几人衣角。
姜晨看了一眼,看他摔的狠了,顿了顿,才伸手一把拎了起来,让人站直了。仿若没看到追来的操着棍棒凶神恶煞的人一般,转头淡淡继续着他们的话题,李隆基将得玉环,其时更无纲常之说,二位且待。
李承恩微怔,觉得对方轻描淡写之间透露了个至关重要的消息。自然,陛下近些年的确是沉迷女色了些,但除了为这武惠妃杀了太子几人,其余之时还是英明神武的。
这,玉环,又是哪般人物?
那几人终于赶到,警惕的看了看这三个人一眼,见人气派非常,心中也有些不安,陪笑道,几位,这是家中小儿,得了疯病不听话乱跑,嘿嘿。又冷下?脸色冲他喝道,臭小子,过来!
那孩子咬牙道,我才没疯!你们才是疯子!吃人的疯子!
哎!你个小杂嘿,几位,这是我们家的儿子,你们管什么闲事!
孩子僵着脸大声反驳,我不是你儿子,你也不是我爹!我是被你们骗来的!又扯着姜晨的衣角道,先生救命!他们都是吃人的疯子!
姜晨不言不语。倒是李承恩与东方宇轩听完,神色复杂。
那些人无疑是觉得不安需要掩饰,不能面上失了气势,如今被这小屁孩兜了底,带头人抄着棍子就喝了一句,你们哪里来的!不知道这里是爷的地盘吗?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水,,
又见他们三人中,除了李承恩看着结实能打两下,另外两人都是文弱书生模样,手无缚鸡之力。不但如此,这三人衣衫不凡,打眼一看就知道有好东西,贪心一起,胆子更大了。
被如此盯着,连东方宇轩都皱起眉头。
该是刚逃到这里来的,不曾见过万花谷的人,也不能从东方宇轩的衣饰上辨别他的身份。
被人揪着衣衫,一向干净的白衣沾了泥水,王遗风竟没有推开,李承恩甚觉诧异。这几日见王遗风此人,有些格外喜净的怪癖。被如此对待他都不嫌弃也不生气,甚是难得。
没有嫌弃,自当也不会有喜爱。总归又是那声色不动平静模样。
那人又道,把身上的好东西都交出来!看到姜晨身后躲着的孩子,拿着棍子指着姜晨,把那孩子也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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