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岚迅速收回视线,躲闪着低下头,抿唇不语。
她无法直视她双眼。
好作品值得一掷千金,我相信我的眼光。乔鹿身体往后仰靠,架起了腿,似是自言自语。
她有夏岚的支.付宝账.号,没有加为好友,上面姓氏被隐去,显示一个岚字,那时候她便猜测姑娘真名也许叫夏岚,只不过始终没有说出来。
留一点神秘感,不让自己失望,而当神秘面纱被揭开,背后人竟然比想象中还要完美。
乔鹿给夏岚转了一笔订金,起身告辞。
夏岚送她到门口,纠结片刻,鼓起勇气道:你能不能......别叫我偶像。想了想,补充说:你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偶像。
小姑娘恰好站在门顶灯下,脸颊红晕清晰可辨,一点点扩大,蔓延至耳尖。
乔鹿手指弯曲,往手心里缩了缩,胳膊抬起微不可察的角度,而后轻轻放下,忍住想抚她脸的冲动,指尖互相摩.挲。
你要给我一个专属昵称吗?调侃的语气。
夏岚把头埋得更低,极力避免与她对视,她们都喊我夏夏。
只有朋友之间才会这样称呼。
好。乔鹿掀起唇角,突然凑到她耳边,用气声说:夏夏。而后退开一步,恢复正常声音,晚安。
热意上涌,夏岚怔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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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事先知晓一件事没有希望,乔鹿就不会去做。
她以为认识夏岚是没有希望的,互联网时代,网络拉近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看似近在眼前触手可及的人,实则远在天边遥不可及。但那场生日音乐会给了她无限希望,被按捺住的心思有些蠢蠢欲动。
长到三十岁,无论同性异性,她从未对一个人如此上心,即使是初恋男友。
夏岚完全符合她关于艺术气息的想象,人如其画,画如其人,干净清冽,恬淡漠然,仔细品味还能觉出一丝与世隔绝的孤寂,仿佛只是这个世界的旁观者。
浮躁的年代,艺术与金钱名誉挂钩,免不了沾点脏。
她很幸运,是属于不好好混出头就要回家继承上亿资产的那类人,因此她不用苦苦挣扎,不必委曲求全,可以做自己喜欢的音乐。
某种程度上,她与夏岚灵魂共通。
忙碌的日子过后,乔鹿联系了傅柏秋,向她询问有关夏岚的一切情况,而得到的回答却是让她自己去了解。
借槿之的面子,她好说歹说,傅柏秋才透露了一点点。
夏夏心思比较细,有点敏感,但是很懂事,你们正常交流就好,她愿意说自然会说,不愿意也别强求。
她在我那个茶餐厅上班,你没事儿可以去坐坐,给我贡献一点微不足道的营业额。
自此,乔鹿成为了茶餐厅的常客。
工作不忙时,只要有空,她就会全副武装去那里坐着,一个月下来,她把菜单上所有食物吃遍了。
目送夏岚上班下班多次,就是不打扰。因为她担心自己若直接邀请夏岚出去,会被毫不留情地拒绝。
她以为夏岚不知道。
这天傍晚六点,夏岚收拾了东西离开办公室,没直接去地铁站,径直走到临窗角落的位置边,轻轻敲了下桌面。
乔鹿抬起头,墨镜映出姑娘清瘦的脸,惊讶不已。
周围每桌都满人,说话稍大些声就能被听见,夏岚拿出手机,指尖飞快点着屏幕,乔鹿手被震了一下,手机屏幕亮起。
【是有什么事找我吗?】
删掉一句已经编辑好的你在等我吗,夏岚嘲笑自己想多,不愿让人尴尬,换了句更客气礼貌的话发出去。
乔鹿立即明白她意思,不由叹服这姑娘细腻周到,低头打字。
夏岚自觉转开脸。
别人是反复编辑再发,还是一句话随想随她,与她何干。
【没有】
【想看看你】
夏岚捧着手机看了许久,脊背僵硬。
【谢谢】
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回复,想来想去只有这两个字。
乔鹿看过消息,抬起头望着她。
我还有点事,先回去了。夏岚被她看得想逃,身体比脑子先行动,话音刚落,人已经仓促而逃。
一路快步走出餐厅,来到十字路口,她看到闪烁的绿灯剩下最后十秒,匆忙跑过马路,一头扎进地铁站,靠着玻璃壁喘气。
手机震了一下。
【第一次见你,你站在那里,像易碎的珍惜品,我突然就想把你带走,藏起来。】
乔鹿发的。
第89章番外十
第一次见你,你站在那里,像易碎的珍惜品,我突然就想把你带走,藏起来。
半小时地铁路程,夏岚靠在角落里避免被人碰到,尽管如此,拥挤的车厢也让她难受不已,她不怕挤,怕人多,心理恐惧远大于生理不适。而此刻她脑海中反复回荡着微信上那句话,被头发遮住的眼睛里含着泪,视线一会儿模糊一会儿清晰。
回到住处,她像一滩烂泥似的软在沙发上,失声痛哭。
那个人轻易就能看穿她本质,像是冥冥中注定的默契,她不敢想。如果没有人理解她,安慰她,也许她就能多挺一阵子,可一旦有人理解她,轻而易举看穿她,那么她连最后苟延残喘的理由都没有了。
她骗不了自己。
她易碎,却不是珍惜品,她想走,想藏起来,却知道世界上不存在这样的地方。
天黑了,屋子里暗下来。
夏岚蜷缩在沙发上,与黑暗融为一体,黑狗就蹲在她身后,贪婪地吸食着她周身散发出来腐败恶臭的黑气,然后越长越大,将她牢牢拴住。
家家户户亮起星点灯光,映出大大小小的光影投射在墙壁上,阳台外飘来一阵饭菜香味,夏岚闻着想吐,眼睛像被变质的眼泪糊住,一睁开扯痛了睫毛,她翻了个身,脑袋昏昏沉沉的,再也不想爬起来。
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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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战斗,夏岚都是胜者。
这次她又胜利了,只是花费的时间相对较长,整整半个月。
乔鹿每天都给她发消息,请教她有关美术的问题,与她讨论油画,夏岚耐心回复,边吃药边工作,状况好了一点,后来她把那句话从聊天记录里删掉,如此便眼不见为净,不至于总想往回翻看。
周末,夏岚接到了乔鹿的电话。
夏夏,明天有时间吗?
那人低沉性感的嗓音透过听筒传来,语调温柔中带着轻快,像一颗光滑圆润的鹅卵石,轻巧地跌入她心湖,激起层层涟漪。
夏岚竟不知自己变成了声控,对着空气就笑起来:有。
来我家吧?乔鹿也笑,语气变得小心,帮我画肖像。
果然,电话里沉默了一阵。
乔鹿端着上回那幅定制油画,目光落在画里的白裙少女身上,不知是眼睛花了,还是脑子产生了幻觉,她仿佛看到白裙飘动,黑发飞扬,女孩在奔跑。
走着神,就忘记改口说下次艺术灵感来无影去无踪,她不想强人所难。
她情不自禁伸出食指,轻轻抚摸着亚麻布,又恐沾了污渍上去,连忙缩回来。耳边响起夏岚温润绵软的声音:好。
姑娘永远如此,安静内敛,话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