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声没个好语气,要是平日里头齐沐阳定要起个寒颤,怕苏谨云这个绝不吃一点亏的变着花样折腾自己,奈何今日周围太过喧闹,这人竟没有丝毫反映。
苏谨云哪管那么多,伸出一只手,直接扯上了眼前的衣领,往后直拽出了三步,前面的人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个正着,好在及时拉住了旁边一人的衣袖才勉强稳住了身体。
苏谨云嘴里一边念叨:齐沐阳啊齐沐阳,你跑的可真快,真叫三爷我好找!
待眼前人一个转身。
糟糕!认错人了!
这人和齐沐阳穿了一样的青衣,却是比自己还高上半个头,怎么刚刚一时着急没有细想。
再看这人,只觉得一股悸动直上心头,但见眼前之人明明比自己还要高,身板却十分单薄,青色的衣袍与其说穿在身上不如说挂在身上。
这人被苏谨云拽住,旁边的一人同时也反应极快的拉住了他的手腕,这会子好不容易站稳了,刚刚的动作却大了些导致他宽大的衣袖掉在了手肘,那手腕便露了出来,这才是肤如凝脂。
那一截皮肤白皙光滑,又瘦弱似女子皓腕,好似盈盈一握就能捏碎了。
他手指细长,微微半握搭在扶着他的人的左手上,指骨细长,指尖圆润,一看便知是富贵人家的子弟。
再看他的面容,一双桃花眼本是微垂,这时抬眼望向自己,只那两双眸子好似会说话一般,带着些许凉意直直望进苏谨云的心里,在他心池里投下了一块石头,他的心池立刻泛起了小小的涟漪。
此人可谓五官端正,唯有眸子温润如水,隐隐又透着股清寒。
他微微喘气,苏谨云一眼便看出此人定是抱恙在身,这脸色才会如此苍白。一阵微风送来淡淡的药味,那是常年伴随药罐的人周身才会带着的气味。
苏谨云一时词穷,呆呆的望着眼前这个瘦弱之人,这人站立不动真似一位拂柳若风的闺秀。
你干什么!薛锦扶住了自己的主子,大声质问。
别,洛席远苦笑,这位兄台怕是认错人了。
抱歉!苏谨云这才反应过来,抱拳道歉:我急着寻人,从背后见公子你与友人穿了一样的衣服,一时莽撞认错了人。说完还作了个揖。
这要是往常被齐沐阳看到,怕是吃惊的下巴都要掉了,这苏三能好好的赔礼道歉,还如此礼数周全?怕是明天自己就能金榜题名了!
苏谨云装的是一派谦谦君子的好模样!
无妨,他说道;左右是认错了人,公子只管去寻友人便可。
苏谨云无视他身边的薛锦如何朝自己瞪大了眼睛,皱起了眉头,一股子凶神恶煞,只自顾自的说:是我冲撞了公子,你瞧我都寻了好半会都没找到他,这长街如此之大,怕是我找到他,街宴也散了,不如就不再找了,看看这热闹也好,也许散了场人少了也就找到了。
这,这也是。他不想苏谨云竟是如此回答,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不知公子尊姓大名,一人游这长街宴恐怕是极为萧瑟,不若我这个与友人走散的闲人陪公子逛一逛,两人一起也好过一人。苏谨云没脸没皮。
瞎说什么!我难道不是人?薛锦一脸气急,他一见这人,心中就警铃大作,一听他说话心里就涌现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
非也非也,小厮当然是伺候主子而不是陪同。他挑挑眉,摇头晃脑。
你!
等等,薛锦他瞧这男子三句话之间竟然换了好些语气,又作出四五个生动的表情,真是有意思极了,便说道:也可,你我二人实在是寂寞。
公子!薛锦话还没说完不可......
呵,小厮还能给主子做主不可?今日可是开了眼界。苏谨云挑起个讽刺的笑容。
.....薛锦一番劝导直直吞了下去,他咬牙切齿还是说道:夜深了,夜风不利于公子身体。
这才酉时过了两炷香就夜深了?这让亥时情何以堪?
噗,洛席远笑出来:这位兄台实在有趣,薛锦你不必多说,今日我们是结交了一位妙人。
哈哈哈哈,过奖过奖,苏谨云大笑,不知公子尊姓。
嗯,在下......他脑筋一转,在下姓周,单名一个临字。字席远。在家行三,阁下可叫我周三。
周临,行三?呵,苏谨云这脑袋瓜一转就知道是个假名。
任他逍遥洛京之久,姓周的富贵人家也就那么三家,一家是城东的周统领,家中二子一女,两儿子最大的不过才十二岁;一家则是城中的做茶叶生意的商户,家中几个儿子自己都见过;而最后一家则是朝中周丞相,可惜周丞相年近三十却没妻没子。
这三户人家在苏谨云脑中那么一转,他便知道这人说着什么三公子怕不是糊弄自己的,定是真实身份不便说出来。
周临,嗯......临?洛临?洛席远?这人莫不是三皇子?
☆、灯火迷离夜倾心
他一想,曾经听说三皇子与自己年龄相差无几,却是个出了名的病秧子,平时也不在朝中任职,认识他的人也不多,看这般气度真是皇室也不是没可能,想这周家三公子必定是那三皇子无误!
他眼睛一转,立刻弄清楚了,脑子里便起了试探之意,说道:这可真是巧了!在下也行三!苏三正是。
他提高声音,摆出一副天真热情的脸孔,尤其是那将那两只亮亮的丹凤眼望着洛席远。
这眼神格外的惊喜,洛席远觉得像极了自己小时候养的那只小黄狗乞食时的眼神,又高兴又兴奋,恐怕苏谨云只差安一只狗尾巴了。他一面做出这幅模样,一边观察那位小厮的反应。
巧什么巧?莫不是这皇土之下所有的家中行三的人,你都要黏上去称呼一句三兄弟?薛锦冷哼一声,瞧不上的就是这等油嘴滑舌之辈。
果然,这个小厮忍不住了。
咦?怎么会......苏谨云的语气瞬间低沉下来,两只眼睛饱含委屈的看了薛锦一眼,转而移到了席远身上,说道:周兄家的小厮好凶啊。就差个尾巴耳朵耷拉下来了。
席远一时哑言,他算是第一次见到这番人物,几句话换了几张面孔,一句话让他高兴的忘乎所以,一句话让他委屈的好似六月蒙雪,不过这等性格确实让人甚感有趣。
他笑了笑,张嘴道:苏三兄弟莫要怪罪,我这小厮从小与我一同长大,若说是小厮不如说是兄弟,薛锦对我颇为照顾,平日里我且视他为兄长。若是他有何说错了得罪苏三兄的,我代他道个歉,你就莫要怪罪了。
此番说的真心实意,薛锦却是大为感动的看着席远。
三皇子与自己一同长大,自己受先后与父亲所托一直照顾席远,他私心里也知道他不把自己当小厮,相处之间也是互相尊重,自问对洛席远极为照顾,俨然平日里一幅大哥模样。但是自认为和从洛席远嘴里说出来当然是两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