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跟你没关系,是我的错。
初元认命一般闭了眼,说着自己也不明白的话。他觉得自己跟时鉴之间的关系也不一样了,相比之下,他反倒更喜欢从前那种互掐的样子,而不是现在这么觉得自己对不起对方。
都是自己错了。
动了不改动的心思,让自己变得不一样了。
他知晓了喜怒哀乐,才发现从前那种没有负担的快乐是难以寻求了,如今他被这种念想痴缠得烦躁、易怒,担惊受怕。他学会了害怕,想着什么,都是一种负担。
还怕自己不能再跟着时鉴。
他此刻甚至不敢睁开眼睛看时鉴一眼。
初元努力屏息,隐藏自己的气息。可他做不到。他感觉到时鉴的气息在靠近,靠近到了让他封闭感官也能察觉到的地步。
你靠这么近作甚?初元忍无可忍下把时鉴推开。分明是自己多想,这样使他更加面对不了自己的内心和时鉴。初元躲闪到一边,睁开眼发现屋里暗了下来。他听见时鉴压抑的闷哼一声,像是忍了什么痛苦。
我......我没有。时鉴是真的茫然,抱着胳膊退到一旁。方才被初元推开那一下碰到了桌上的烛台,烛台倒下时,火撩到了他的袖边,烧到了他的胳膊。着急着用法术灭了火,他也无心去查看伤口,他只想知道为什么初元生气了。
初元到底怎么了。时鉴开始研究这个事情。他试着去用自己的经验来猜初元的想法,无奈那些情感可不是就这么为凡人完成几个祈愿,光看看就能了解的。这太复杂了,他想不出来。
你怎么了?
无妨,烛台倒下,被火烫到一下而已。时鉴的语气仍旧波澜不惊。趁着初元突然转移话题,时鉴赶紧道歉:虽然不知我究竟做错什么,但是你能不生气了么?毕竟思虑过多......不好。
初元突然就很想哭。他不知道是为什么,就连时鉴这话是真的懂其意思,还是像学法术一样学来的,他都分不清楚,可是时鉴的道歉和安慰就是让他这般难堪。
他控制不住地会去喜欢一个什么情感都不懂的人,然后用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伤害自己,污染别人。
方才那种冲动的状态散去,初元现在终于冷静下来。他过去抓着时鉴的手想查看他的伤:伤到了?抱歉我方才......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带了哭腔。原来还是哭了出来。初元怪气自己的不争气,又庆幸这儿黑了下去,没人看得见。
偏偏时鉴把手收回去,说着没事,一边又点起了掌中火,端到初元面前。他看清了初元的脸,一瞬给记住了。
火光熄灭,一只温凉的手抚上他的脸。初元只觉脸颊上的泪水被人擦净,那人问了句:这是什么?
初元此时不会恼他,他出乎意料地还平静着:眼泪罢了。
神也是会哭的么?
这问题问得初元心里更酸楚,他也不知道怎么答。
会啊,神也会落泪,神也会喜欢上什么人。最后都会像个人一样,体会天与地的喜怒哀乐,知道世间万物的本质,长出一颗血淋淋的心。
可是俩人谁都不懂,只是单纯的喜欢那个人,或者走着他的天道。
初元去送完药回来,心里头似乎是平静了些。一转头看见自己书房院前的那几株刚开的梅花,心里头浮起一丝丝温暖。
像时鉴的手似的。他还记得那触感。
他给落霞真仙回信,在写到改日希望能去府上一叙,聊聊种植这句话的时候搁下了笔,决定还是折几只下来给他送去。
毕竟这些花,也是他用了十万分的心力来照顾的。
他一整夜都在清冷的雪和月色下择梅枝,不是他舍不得,而是他选不出最美的那个。他府上的天气变化多,跟着他的心情来,如今......或许是紧张吧。纵使他也不知自己在紧张些什么。
可偏偏......
花开得不多,但是好。那他也用了心去选了三支,下了来,插进花瓶里。数支寒梅点缀在枝干上,斜在那里,别有一番清冷的风味。他心里觉得满意了,第二天拿去时鉴的府上,却在门口徘徊了。
他分明是能翻墙也要进去,踩坏了人家的花也无动于衷的。
如今这是......
呼,不想了。
时鉴家的仙使瞧见初元在此处徘徊,过来问一声。初元正要嘱咐不必通传,就见着那人从前厅出了来。
他屏住了呼吸。
作者有话要说:哇这写得我难过死了
☆、第三十四章
初元觉得兴许是自己昏了头。
他想归为一时冲动,但是这从昨夜到现在,已经算不上是一时。那他就是想说,不管在此时说不出口,他也用眼神表达了出来。
时鉴自然是看不懂了。
初元上前一步,开口想说话,话到嘴边吐出来的是:你要出去么?
嗯,还算良好的开场。
正要去找你,你却过来了。时鉴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何事?
没,没什么。初元手上端着那个花瓶,整个就看上去很奇怪。他自己也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想藏又藏不住,只能大大方方拿出来了,昨日瞧见院子里梅花开了几支,我就折了些给你送过来......哦对了,你这儿也不缺这些,但是我都择了,你好歹也收下......
初元强行像以前一样厚着脸皮强买强卖,把自己要给的东西硬塞给时鉴。时鉴自然也不会拒绝,让他不要在门口闲聊,二人转身进门。
话说出去了,但话题要怎么往那个方向引,初元想不出来了,就恨自己嘴笨。
他想了一个晚上,只想出要把自己的心思告诉对方。他忍不了这种成天遮不住的隐瞒,就是自欺欺人而已。
他有心理准备,不管是接受还是不接受,大不了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
这俩人很少有的走在一块儿却没话说。传过了石板铺的小路,一直到俩人经常对弈的亭子,初元都没说过话。他把花瓶放在石桌上,棋盘的纹路被遮去一角:这可是我用心照顾开的花,你这儿肯定没有,可不能就这么嫌弃扔了啊。
时鉴笑着说了声自然,而后又问他:那你总不能是只为这么一件事来找我。
初元暗骂一声,心说你怎么这时候这么敏锐。可他面上还在给自己打圆场:不然呢?我还能怎么,又不是没事儿不能来找你了,总不能我昨天不小心给你伤到了,我俩就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想起这个来,他又找到了引开话题的事:说起来,你伤怎么样了?
初元想打死自己,真的。这么怂干脆就别来,还嫌不够丢人的。
时鉴把袖子撩起给他看,只留下了一点淡淡的红痕:已经好了,你昨日带来的药粉还有用。
初元怕死他后面加上一句谢谢了,现在自己的心境已经够尴尬的了,他不想俩人的关系在更尴尬之前就完全恶化。
然后再无话题。
初元错开视线不去看他,时鉴身后的树林被风吹动,亭子顶上微漏的雨水落在瓶子里的梅花上......他盯着这些东西,突然出声:那个......
什么?
时鉴从锦囊里拿了黑白两盒棋子,听见初元开口,也没回头,只是挑了挑眉。初元盯着他抿成一线的薄唇,忽然很想尝一下那是什么味道。
他太好看了。
如果我说,神也会对旁人动情,你是怎么想的。
虽然很曲折,但是说出来了。
初元没松口气,他还等着一个答案,虽然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时鉴手上的动作一顿:既然有这种变化的可能,那必然也是天道的决定;即是天道,那我必不违。一个中规中矩的回答。而后他又多加了一句:这对于那些修行上来的人神来说,这都是正常,何必忧心,或是另眼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