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不上来,但我的直觉一向很准。笙玖咽下果子,语气严肃:你应该已经知道了,白巫是人族化成的妖族,他们的修炼是有限制的,再加上白巫族长一大把年纪了,力量衰弱,更无突破的可能。可是他闭关的这几日,我隔着阵法都能感受到,他的妖力有了明显的提升,这令我吃不透他到底怎么修炼的。
白巫族最近有没有离开过西境?夜谰沉吟。
应是没有,我西境边界是有阵法的,不能随意出入。笙玖叹息,端起茶润了润嗓子:另外你那好兄弟,连枫游,把蛇族最后的幸存者也藏进西境了,承诺每年给我百斤灵石作谢礼。我听他那意思,是不想让老蛟知道这事儿,但是可以告诉你。你说,这臭蛇到底哪头的?
瞒着曾祖吧,被他知道又是麻烦事。夜谰心起波澜,暗自猜测起连枫游的用意。岂料就在这时,一股冷锐的杀气自背后猝然袭来。他稍一侧身,一柄飞镰贴着身子噗嗤插在地上,寒光粼粼不似凡物。
夜谰抱紧猫咪抬眼望去,但见两名灰衣蒙面人缓缓走来,腰间别着长刀立于十步开外,指向他怀中小猫喝道:识相点,把猫交出来!
夜谰颇感意外,看向茫然的程雪疾,暗道世道真是变了,以往都是他被行刺,如今竟换作人畜无害的小猫咪了!
你们是谁家派来的?夜谰看向他们衣服上的族徽,只觉十分眼生,应不是妖族。
程雪疾却紧张地绷紧了身子,努力缩进了他的臂弯中。那族徽他认得,当属前主人的家族
作者有话要说:国庆快乐!祖国生日快乐!
☆、【名字】
灰衣人气势汹汹,长刀一横又呵道:少废话!想活命就把猫留下!
这是我的猫。夜谰把程雪疾托在手上掂了掂,发觉他好像比之前又重了点,不禁满意地微微颔首:养得还可以。
主人,不必理会他们,咱走吧。程雪疾用爪尖勾住了他的袖子,瞳仁圆溜溜地看向他。
夜谰只觉他这副样子特别可爱,并未注意到勾在他袖子上的小爪正在发颤,便低头多看了一会儿,心情愉悦地逗弄着小猫的尾巴。
灰衣人恼怒,认定这是在挑衅他们,二话不说挥刀砍来。刀锋凛冽直逼近他的脖颈,程雪疾见状登时弓起身子要挡,岂料电光火石之间,长刀突然断作两截,硕大的刀片呛地飞了出去,插在地上泛着寒光。
夜谰转身就走,留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两名灰衣人。程雪疾惊愕,探头扒在他肩膀上向后看去,直到走了七八步,那静止的两人突然摇晃了一下,双眼圆瞪似是不敢置信,继而就跟树上坠下了果子似的,两颗脑袋猝不及防地噗通掉了下来,砸在地上滚了半天,身子则又僵直了一阵才彻底倒下,溅起两丛灰土。
程雪疾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打夜谰肩头呲溜掉了下来,瘫在臂弯里两眼发直。夜谰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把小猫吓坏了,忙揉着他的肚皮安抚道:没事没事,两只无关紧要的杂鱼罢了。
程雪疾四肢麻木,被揉到了肚脐眼也不敢扑腾,心脏咚咚敲着鼓,脑袋里空白一片,只剩下一句话在不停循环废猫忤逆主人数天后竟奇迹生还,多谢慈悲境主不杀之恩。
吓傻了?夜谰被这刻意的讨好弄得哭笑不得,戳着他的鼻子问道:先前还觉得你见多识广,怎今日被吓成这样?
喵!冷不丁回过神来的程雪疾突然一改先前爱答不理的状态,变回无辜的小猫咪,抬起爪子冲他撒娇,眼睛闪闪发亮简直带着谄媚的意味,就差伸舌头舔了。
夜谰诧异,一时摸不清这猫是吓出毛病了,还是在称赞他手法快,便把他翻过来,哄小孩似的拍着后背脱口而出地念叨着:摸摸毛,吓不着额
摸摸毛,吓不着摸摸耳,吓一会儿谰儿跟娘回家啦
嗡,又是熟悉的耳鸣以及天旋地转。夜谰踉跄地撞到了树上,扶着树干大口呼吸,心口处如同开了一个空洞,冷冷地透着风。
谰儿不怕不怕啦娘给你做小木马
小木马驾驾驾带着谰儿回家家
女性温柔的声音不断敲击着他的心脏。眼前的场景慢慢褪了色,化作泛黄的水墨画生硬地演绎着。他看见自己变成了幼童,了无生气地躺在一张破旧的竹床上。一位女子举着木头刻成的粗糙的小木马,凄惶地趴在床边不停唤着他。
许久后,他的心口处突然泛起一道光芒,似是将生命带了回来。他挪动了一下身子,哇地哭喊出声,张开双臂喊娘亲抱,继而跟女子紧紧相拥在一起。
岂料就听一声巨响,房门被撞开了,一片黑压压的人冲了进来,为首的男子不由分说地扯着他的胳膊,要强行分开他们。他惊恐地挣扎着,对那人又踢又打,却被一道不知名的符咒贴在了脑门上,动弹不得。
绝望中,女子突然尖叫一声,将手中木马狠狠地砸在了男人的头上,鲜血登时崩了他一脸。男子应声倒地,他被女子抢回怀中,顶着咒术结成的屏障,疯狂地向外冲去。不知是不是被这急转直下的境况吓破了胆,那群人竟愣了一瞬才追上来,却被女子挥手扔出的符纸炸得哀嚎连连
谰儿不怕,娘带你走,娘带你躲起来,躲起来
谰儿不怕,摸摸毛吓不着
他虚弱地枕在女人怀中看向天空,脸上突然湿哒哒地沾上了几滴水珠,不知是雨还是泪。树叶纷纷落下,犹如填充坟墓的泥土,铺天盖地地压了过来,风中隐约传来一人暴怒的咆哮:
白杞!你要背叛我吗!背叛你的父亲
主人,主人?!主人!程雪疾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将他从幻觉中带了回来。夜谰呆滞地看向自己的双手,用力勾进泥土中痛苦地低吼了一声,一头撞在坚硬的树上令自己强行清醒。
程雪疾大惊,伸出手垫在他的脑门上制止了自残,哆哆嗦嗦地擦拭着他满头的冷汗问道:主人,您怎么了?又难受了吗?
白杞白杞夜谰怔然地念叨着这个名字,抓住他的胳膊恳求道:替我记住,白杞我娘的名字我娘
程雪疾一愣,下意识地将名字在心里念叨了几遍记牢了,搀扶起夜谰靠着树干歇息。夜谰额露青筋,半个身子压在他肩膀上,胸膛以夸张的方式大幅度起伏着,不用想便知此时的他极为不适。
程雪疾蓦然回想起蜉所说的那个不太雅致的词,顿觉可笑至极。蜉虽是个不会开玩笑的性子,但夜谰的病定是她信口胡说,或者猜错了。于是他心生愧疚,努力顺着夜谰的胸膛,却不知夜谰正低头看向他在衣衫里若隐若现的锁骨,眼底掠过一丝炙热的渴求,手悄悄地在他的脖颈上蹭了一下,感受着细腻的触感,竟如同寻到了一丝安慰似的,呼吸顺畅了许多。
夜谰忽然意识到自己究竟哪里不对劲了,除却心头的那道封印,还有另外一种欲望在折磨着他。如同种在他身体里的一枚蚕茧,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抽丝分离,即将羽化出奇怪的东西。
然而这到底是怎样的欲望?为什么他这么想将他的小猫填进自己的身体里?他不懂,夜家的书籍里不曾记载这种东西,曾祖也不曾教习过。他只能混乱地焦虑着,迫使自己去回忆母亲的样子,寻求一丝安慰。然而有关她的记忆如同一柄生锈的铁锁,看似摇摇欲坠,实则纹丝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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