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身上有股令他安心的味道,却显然不属于夜谰。程雪疾想看清他的容颜,但只瞧见模糊一片。依稀听见他在自己耳边小声道:
终于找到了他的劫数
☆、【偷袭】
南境上空犹如庞大的蒸笼,散发着滚滚热浪。夜谰与连枫游降落至高山之上,俯瞰烟雾缭绕的整片南境,只能隐约听见些厉鬼般凄厉的哀嚎。
看样子,南境也没好到哪里去。连枫游以袖捂鼻,轻咳了几声:难闻死了。
你的气息太乱了,注意些。夜谰睨向他,发觉他的袖口带了些许血迹,不禁蹙眉道:发生什么了?
昨晚在花楼,跟赫辛夷打了一宿。连枫游笑笑,见夜谰瞬间满脸纠结,笑容瞬间皲裂:不是你想得那样
哦。夜谰默默看向远方,语气中带着一丝悲怜:赫辛夷年岁还小,注意点。
??什么意思??连枫游怔住,半晌才想明白,登时气急败坏道:吃亏的是我!
那他真是出息了。夜谰负手低叹。这时天边飞来一只秃鹫,落地化作身着铠甲的男子:主公,要提前动手吗?
动手,按计划行事。夜谰沉声道。
秃鹫颔首,振翅一挥消失于天际。连枫游眸光渐深,压低声音道:夜谰,你最好给自己留点底子。
不需要。夜谰见远处一道黑影正迅速逼近,用宛如自言自语般的声音轻声道:连枫游,你记住,那些东西不是我想要的,所以我不会怪你。
连枫游微僵,心间泛起一抹苦涩:那也不是我想要的东西。
哈哈哈哈哈哈,北境之主大驾光临,真令我南境蓬荜生辉!乌云上,南境之主的声音比雷声还要聒噪上几分,高高在上地狂笑不止。
夜谰被震得耳朵痒,升起云雾,拨开浓烟仔细看了看他,愕然发现他跟个泥猴儿似的,从头到脚裹着稀泥,登时将嫌弃表现在了明面上:你刚从泥坑里出来?
南境之主抹着沾满泥水的嘴巴,毫不在意地反问道:怎么?泥坑里最舒服了!
夜谰不禁退后了小半步,生怕他把泥点子甩自己身上。南境之主的本体是头野猪,泥坑里打滚是他的本能。不过在他修得人形后一向克制自己往泥坑钻的冲动,待当上境主了,更是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谁知今日一见,竟活回去了。
都说食妖伤心智,看来所言非虚。连枫游站在他身侧幽幽道,余光却是瞥向他的侧脸。
怎么,你想说孤疯了?!南境之主登时露出森森獠牙,猪鼻子透过泥巴一拱一拱地哼哧着:凡是说孤疯了的,都得死!
言罢将妖力一并迸出,呈倾山之势,向他们压来。夜谰微抬手掌,幻出一条高山般漆黑的手臂,冲散妖力结成的屏障砸向他。南境之主面露惊讶,祭出妖力冲散手臂,冷哼道:传言果然都是假的!什么你修炼受挫,要不久于世,都是假的!
他从哪儿听得的传言夜谰心下微惊。修炼受挫这件事,他极少在旁妖面前提起,唯一一次则是那次搪塞曾祖的时候。怎几日光阴便传到了南境?!
这时南境之主招来一柄长刀摆了个架势,却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将乌云当成棉被把自己重新裹了进去,嚷嚷道:不跟你打了!老子还有正事儿要忙!然后掉头就跑。
连枫游与夜谰紧追其后,满心不解。南境之主一向是个莽的,突然避战真是出乎意料。这时夜谰扭头问向他:你知道该如何停下这场雨吗?。
知道,有个祭坛。连枫游顿了顿,忍不住又补了一句:我也是今早得的消息。
所以不是他知瞒不报,将北境妖族的生死置之度外。
你自己能终止祭祀吗?能的话我来拖住南境之主。夜谰又问。
连枫游颔首,转身向着某个方向飞去,期间忍不住回头看了夜阑一眼。
为什么不质疑我呢他心生落寞。夜谰猜到他早已洞悉南境的事,却并没有质问他。不知从何时起,夜谰开始站在最远处旁观着他的一切。有时候他特别怀念那个行事冲动的夜谰,因为咬了小猫一口,便掐着他的脖子恐吓他。不似如今这般面对他时,眼里心里只剩下一个词放弃。
谰哥,你终究让我给毁了。连枫游一时间有些恍惚。夜谰正在变成他所向往的样子,却也变成了他所害怕的样子。不过这都是他自找的,没有回头路了,就这么走下去吧
说到放弃,其实第一个放弃他的人,是他自己。
轰隆,连枫游的背后猝然响起一声巨响。他侧眸看去,只见折返回来想要偷袭他的南境之主被夜谰挡了下来,仅交手一个回合便震碎了半座山峰,乱石铺天盖地。他游动身躯,灵巧地避过碎石,最后望了一眼与南境之主对峙的夜谰,蓦地消失在云端中。
夜谰,你以为能阻止得了我?!南境之主恼怒地捂住瞎了的右眼:我本想放你一命,你却非要找死!今日就让我报当年的一箭之仇!
话音落下,他忽然张开短吻喷出一口瘴气,带着浓浓的腐烂气息,只嗅着一点,便觉头脑不甚灵光起来。
夜谰忙闭了嗅觉。见南境之主藏在瘴气里飞扑而来,忙急旋身险险避过,却感眼睛一痛,眼前全是虚影。原来臭到辣眼睛这句俗话,真的存在。不仅如此,他的皮肤也跟着灼烫起来,手背与面颊迅速泛红。
尔后又交手了一炷香的时间,雨还在下,南境之主却没受到丝毫的影响,越战越勇,招式越来越狠辣,且总是要先怪叫一声吐出瘴气再出招。夜谰身心俱疲,既要抵抗妖力大涨的南境之主,又要忍受钻心的疼痛,稍一闪神便被刺穿了手背,汩汩地涌出了黑血。
中毒了吗?夜谰暗道不能再拖,但愿连枫游动作快点。谁知连枫游这家伙还挺有默契,他这厢刚想完,脚下突然一阵地动山摇,只见远处冒出一行青烟,中间夹杂着道道红光。
南境之主大呼不好,横冲直撞地冲破夜谰的防御,往红光方向飞去。夜谰没见到连枫游的踪影,自然不会放任他离开,勾掌与其再度扭打在一起,难舍难分。
雨势渐小,南境之主不禁怒火中烧。这时天上飞来几只老鹰,不恰时机地喊道:境主!有死士突袭守军!上将军战死了!
什么?!南境之主的嚎叫登时转了个弯儿,跟破败的唢呐似的嘶吼道:夜谰!你这卑鄙小人!
论卑鄙,夜某不如你。夜谰只觉长舒了一口气。南境之主生性多疑,都城守军占了全境一半的兵力。南境之主智无四两不擅带兵作战,杀了上将军便是群龙无首。他养了这批死士多年,为的就是在此处派上用场。
当然,他本不应动用死士这么早。老蛟显然算计了他,在他离开妖界期间,兵权被老蛟死死攥住,如今又撤走了王宫守军,逼得他不得不出此下策。这次如果能幸运一点,保留死士中坚力量,日后还能稍轻松些。若全部折了进去,那就只能从头计议。
夜谰,把命留下吧!南境之主仰天长啸,赫然变作耸天立地的黑毛猪妖鸡,将妖力一并祭出,踏着电闪雷鸣的黑雾冲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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