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他周之易只要成功。
打开珍藏的笔记本,浏览着一页又一页各路资本家的癖好,周之易的手指在这一个一个的名字上划过,最终,择了其中一位的电话打了过去。
清了清嗓子,调整出最温顺无害的声调,周之易瞟着笔记本,笑着唤出了声:喂,我呀
有轻微的穿堂风拂过,吹动着笔记本,页面唰唰地向后退,眼风无意间掠过第一页的顶端,那是周之易郑而重之记下的第一个名字:梁拾维。
周之易的目光不由得有了些许凝滞。
到底还是不完满的,到底还是会意难平。
☆、(番外四)65万个小时后,我们终究会在一起
进了鹤园大门,就有管理员和梁拾维打招呼:梁先生,你今天来得挺早啊。这天像是要下雨,你可留神着些啊,别淋着了。
梁拾维对管理员笑笑,又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熟稔地拐过三个拐角,又一层一层地拾级向上走去,心里默默数着,一百二十五,一百二十六,一百二十七,还有五级,就到了。
跨上最后一级石阶,梁拾维不由得有些轻微的气喘,他在墓碑旁坐下,撑着膝盖休息了会儿。
片刻之后,梁拾维才回头看了看墓碑上肖笑的照片,他轻声笑骂道:你还笑,住在这样高的地方,每次都爬得够呛。
盯着照片看着,梁拾维伸手轻轻揩了揩,手指在肖笑的眼睛处流连着。半晌,梁拾维拿过放在脚旁的一个保温壶,在碑前的一个空杯子里灌了半杯水,他把杯子朝墓碑移近了些,对肖笑说:喝吧,今天给你泡了乌龙,你喜欢的。
像是看到了肖笑喝得高兴,梁拾维满意地笑了,他又伸手把碑前的一个小匣子擦了擦,打开了匣子,看着里面放着的链子,梁拾维伸手拨了拨坠着的那颗珠子,里面有灰白的一撮细尘在珠子里滚动。
昨晚上做梦,竟梦到这条链子被人偷了,你急得直哭,死乞白咧地说我从不曾给过你,说我骗了你。
梁拾维说着又笑了:真是个小孩子脾气,喏,这不好好在这儿吗?苦了我一大早就赶过来瞧。
笑着笑着,梁拾维忽然怔怔地,有些失了神,他低低叹了口气:阿纯,在梦里你把我骂成那样,可是我却好欢喜,我知道都是假的,可还是觉得欢喜,欢喜到醒来时,都不敢睁开眼睛。
梁拾维又叹了口气,从兜里抽了烟盒出来,取了支燃了,叼在嘴上,梁拾维眯着眼睛,看着向上升腾弥散的烟雾。
阿纯,昨天公司里面试了几个小孩子,挺小的,比你那会儿还小。艺人部的说现在这种养成系的团体流行,咱们公司也得包装一支出来。我看了他们的表演,明明还是那么幼稚的,可非装出性感撩人的姿态,我就说了他们几句。也不晓得是不是说重了,竟把其中一个孩子说哭了,哭得那叫一个可怜劲儿。
梁拾维说着,自己也笑了,他撸了撸头皮,接着说:估计艺人部的看不下去了,就安抚了那小孩儿几句,又劝我说,慢慢□□,来日方长。
梁拾维的声音慢慢低了下来,他怔怔地看着前方一座座整齐划一的墓碑,茫然地又重复了一遍: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
一开始的时候,总觉得来日方长,什么都有机会。所以肖笑怀疑疏离的时候,所以肖笑说算了的时候,所以肖笑被骆卿算计的时候,所以肖笑因沂蒙难堪的时候,梁拾维总是劝慰自己,来日方长。他以为可以有一辈子的时间去等待,去弥补,去偿还,所以他总会告诉自己,再等等,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他苦苦按捺,等来的究竟是什么。
梁拾维怎么可能会忘记,每晚每晚入夜闭上眼睛,脑子里总像上了发条一样,不自主地就浮出那一晚的肖笑。前一刻还在自己眼里低吟浅唱,后一刻却软绵绵地趴伏在地上,除了脸是白的,余下的灿红一片,不知是衣服的红艳,还是鲜血的浓烈。
他明明是那样怕冷的一个人啊,这一刻贴着冰冷的地面,却连眉也不皱一下了。
梁拾维是怎么上的楼,事后他全然没了一点印象。记忆的碎片从看到肖笑的那一眼,直接就跳到了公寓卧室的床上。
卧室连接着露台的门大敞着,猎猎的风一阵阵的灌了进来,床上有一本册子在风的鼓动下,唰唰地自行翻着页。
像是放映着一场连续的卡通片,页角上的柴禾小人在无声地讲述着多年前的一个清晨,蹲在门前的偷哭的少年,从门内半探着脑袋,一脸不耐烦的男人
梁拾维失了魂魄般地走过去,拿起册子一页一页翻看着,过去的一幕幕全在眼前活了起来。他突然恼怒,扔下册子,颓然地垂了眼皮。
床上有一个红色的信封,比普通的红包要大上许多,一看就是手工制作的,但做的不够精巧。信封上有一行端端正正的字,是梁拾维再熟悉不过的字体:新年红包,喜乐顺意。
信封旁边,还有那只不见了许久的白色头盔,还有一双半旧了的黑色羊皮手套。
梁拾维摸摸头盔,又摸摸手套,这么长长的七年,自己留给肖笑的,能给肖笑的,竟然就这寥寥几件。
也是从那一夜,梁拾维才想明白,人生是减法,见一面少一面,伤一分失一分,来日从不方长。
从不习惯在白日里想起这些,此时梁拾维只觉眼睛生涩发涨,他揉了揉太阳穴,自嘲地笑:阿纯,我总是坐在这里,也不说话,你会不会又埋怨我。阿纯,我总觉得,说多了你会嫌啰嗦,说少了,你又会担心,搅得我不知怎么办才好。梁拾维看着肖笑的眼睛,你说我是不是老了,才这样患得患失?你在笑,你肯定嫌弃我老了。
他长长叹了口气,站了起来,伸手在墓碑上拍了拍:好了,今天也陪了你这么些时候了,你也该累了,歇会儿吧。凝目又看了眼照片,梁拾维低低地说:阿纯,我明天再来看你。
收拾好了保温壶,梁拾维向石阶下走去。刚走了几步,听见身后有人在叫他:梁总。
梁拾维转头,竟是骆卿。许多年不见,骆卿的发间已有银丝乍现,可眼神依然矍铄。
梁拾维向他点头示意,问他:你怎么会来?
骆卿一手插着口袋,仍是那副意态闲闲的模样,他朝梁拾维走近几步:离开五年了,也没回来过一次,有些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