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凌笑道: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想汝原是自千里外而来,此礼必然不轻。话是这般,当下却并无开匣一探究竟之意。
南宫霁隧道:殿下不打开一瞧,怎知礼轻礼重?
越凌微一怔,似觉他言外有意,便依言接过匣子,揭开看了一眼内中,即刻却又合上,笑道:此礼过重,吾收下于心不安,不收却又不近情理,如此,该如何是好呢?
南宫霁笑道:无妨,殿下便且收着,过两日若依觉不妥,再送还微臣便是。
越凌点头:看来,也惟有这般了。
他二人似打哑谜,弄得众人不知所云,皆一脸惑色,南宫霁见状心下暗笑。
晚间出宫时,南宫霁见四下无人,便向令其问出了心中所惑:太子生辰,缘何来贺者只这寥寥几人?
令其道:太子自小体弱,高人曾言,殿下长成之前,生辰这些,不可大办,亦不宜受大礼,如此方能消灾积福!因而,太子幼时便不怎见外人,便是如今,也少见外臣。
南宫霁道:方士之言,也能听信么?若是照此言,那将来太子登基,金殿之上岂非也不可受礼?
令其道:此事乃是宁信其有!况且太子如今已长,待到登基之时,自又不同了。
南宫霁略一忖,道:此言倒是不错。
令其沉吟一阵,道:小的有一事好奇,不知当不当问?
南宫霁笑道:你是想问我今日送了太子何礼!
令其忙道:正是!郎君与太子打的这哑谜,教众人好猜。
南宫霁依旧淡笑:并无他物,只两本旧书而已。
令其道:定是先朝遗物,绝世珍藏罢。
南宫霁当下,却是只笑,而不言了。
那盒中确只有两本旧书,一为《迷楼记》、一为《类说》,乃当世流传最广的小说之二。
除夕,南宫府自也同于常人家,设宴酣饮、熬夜守岁,然本当团圆之时,却不得与至亲同堂、共叙天伦,自是憾事一桩!南宫霁虽强作欢颜,然心中凄楚,惟有自知,索性一醉到天明,正是不思亦无愁。
年后,复课须到上元后,南宫霁在府中百无聊赖,便以探望太子之名入宫,与几位同窗戏耍一处,时日倒也好打发。
转瞬便到了正月十五上元节,宫中大宴,众臣奉召入宫观灯。
此时民间盛行观灯猜谜,宫中自也不免俗,置了些灯谜与众人猜来以为消遣。
南宫霁猜了两题,看谜面并无何高明之处,便失了兴趣,正欲到别处转转,转身却见太子与允熙等几人正围在一处论着甚么,便上前一瞧。
原那几人也正猜着一道灯谜,那谜面为:一家四人齐同堂,三兄共坐弟侍立,长兄一肩挑两口,纵逢凶年亦无忧。乃打一字。
南宫霁思量一阵,虽猜得了谜底,然太子跟前,他不欲抢先,遂依旧佯装苦思。
太子思忖半晌,仍不得解,隧道:吾不擅猜谜,此题还是留待汝等来解罢。
允熙笑道:此谜若是易猜,便不会留到当下,这几个小人一时将人绕糊涂了,吾也尚不知端倪呢。
南宫霁自也称是。
不料此时忽闻人声道:此谜当真这般难猜么?大哥猜了这许久还未得出谜底,想来必然有趣,可容吾一猜?
众人循声望去,原是二皇子越植!
皇子上前看了那谜面垂头但思片刻,笑道:我猜乃是个俭字!
众人一想,当真不错,正是这俭(儉)字!
二皇子自然得意,转谓太子道:爹爹常以此字训诲吾等,所谓克勤克俭,严以律己,才是为君之道!大哥难道忘了么?
太子当下脸色顿变,冷声道:你既已猜中,还不速去爹爹跟前讨赏?!言罢拂袖而去。
南宫霁见此甚诧异,他虽与二皇子相交不深,然平常见他兄友弟恭,甚为和睦,还记得初见时,二皇子尚为太子之疾忧心,却不想今日突出此言,竟似挑衅!实教人猜不透究竟。
太子兴致不高,几人陪着随意赏玩了一阵,便匆匆散了,各自回去歇息。
南宫霁刚走近宣佑门,便教身后一人唤住,回头见是东宫内侍,此刻手中捧着一木匣匆匆而来。自以为是太子有所下赐,便笑道:殿下恩赐何物啊?
黄门道:郎君收下便知。
令其上前接了匣子呈上。
南宫霁凑着微弱的灯光打开看了一眼,却作失望:殿下未免太不近人情,难得赐下一回,竟还不是甚珍宝美玉!也罢,你且回去禀殿下,礼虽轻,心意臣已领了,改日必然回礼。
黄门自应下去了。
令其似有些忧心,道:郎君出此言,不怕惹恼太子么?
南宫霁笑意不改:我此言是实,太子自不会因一句实言而恼怒。
令其道:郎君此话,似暗藏玄机啊。
南宫霁未置可否。走出十来步,方道:你既如此好奇,不妨猜猜太子送我何物?
令其低头自忖片刻,道:郎君既言并非珍宝美玉,莫不是书籍字画?
南宫霁道:已近,再猜!
令其凝眉沉吟,半晌,道:郎君即如是说,那吾便再斗胆一猜,吾料此中并非太子赐礼,而是退还与您之物。
南宫霁大笑:既已猜到,何须矫情!
令其笑指了指前方引路的两个小黄门,摆了摆手。南宫霁自晓其意,亦不再多言。
不多时,二人便出了东华门,府中的车马早于此迎候。
回到府中,南宫霁遣散一干随众,独留下令其,道:时辰尚早,汝便在此陪我说阵话解闷。
令其沉吟:郎君是有事要问?
南宫霁道:也没甚要紧的,只是近来所见所闻,令我颇存疑惑,因而今日欲教你替我释疑。
令其道:郎君若是欲问禁中之事,小的还不敢妄言,说来吾虽于宫中日久,然毕竟人微职低,所知甚少。
南宫霁道:无妨,便将你知晓且能言的言来即可!
令其略一犹豫,躬身道:如此,小的便遵命。
南宫霁道:吾记得汝曾给事景福殿,应知晓东宫之事?
令其道:若是关乎太子之事,郎君知晓的应比我多才是!
南宫霁摇头:吾方与太子伴读两月,而你曾在他宫中数载!怎说我知晓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