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霁有些纳闷,由痕迹来看,这香囊并不在方才判定的马道上!难道是官家又去而折返?若是这般,为何那处却不见马蹄印?还是。。。他人马已不在一处?官家有意留下此物,乃是为引导众人找寻?一番踌躇后,便命侍卫们分头搜寻。
前方依旧是密不见光的林子,深远得似乎看不到头!
越凌极为沮丧,心内也愈发后悔方才的轻率,一时兴起想上到山顶居高临下赏一赏这山水,却不料那回纥马性子这般野,自己几是无法驾驭,一不留神便跑进这深山密林中,当下是如何也寻不着路出去了!唯一庆幸的是他当下毫发未损,方才那畜生在林间横冲直撞,终于一头扎进树丛里才教他制住,孰料乘他下马休憩,那畜生竟又撒腿跑脱了,遂当下只能靠他自己走出去了。
林深树高,实难辨方向。隐约间,似乎听到水泄轰鸣声,时隐时现,或是被风带入林中的。越凌将此认作是山外的瀑布声,竟顾不得真不真切,便寻着那水声去了。孰料走了许久,却发现依旧在这林中徘徊!一时惊累交加,几是要绝望。
远处似又生出动静!
越凌靠在一根横倒的枝干上,却无心再为倾听,思来此又是山风做祟:甚么水声、人生、马声,皆是幻觉罢了!然为何这声响却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果真是马蹄音?!
迟疑着回头,竟有些疑心自己眼花来的竟是一人一马!与马上之人四目相碰,越凌心中涌起一阵无法掩饰的狂喜,脱口而出:南宫霁!
南宫霁终于长出一口气!这回,他猜对了!由方才寻到香囊处往南走,应是能最快走出林子,若他是越凌,当下定然是先出了这遮蔽天日的林子再说。只他实不晓越凌选择此路,乃是因了水声的指引。
先一步寻到人,却不知侍卫何时能来,南宫霁便打算继续前行走出林子。越凌此时已然失了先前的意气,自是听之任之。
二人并肩而行,默然不语,方才的惊喜似已悄然消逝。南宫霁本欲将马让与越凌,然或是方才受了惊,越凌并不愿,因而只得二人一马一道步行。
走了一阵,越凌忽显不安,问道:你怎知此路通向林外?
南宫霁见他一脸惶惑,猜想他方才定是在林中绕多了圈子,再怕走冤枉路了,心中自不忍,便笑道:官家放心,若是再有半柱香时间依旧走不出这林子,我便趴下与官家做马,如何?
越凌见他尚能说笑,便也放下了疑窦,但随他走。远处的水声越来越清晰,光线也越来越亮,越凌悬着的心终是渐为放下。
瀑布的轰鸣贯穿林叶,直击内耳,越凌的步子倒也随之轻快许多,仿佛所有气力在瞬间凝聚了。
南宫霁提醒道:官家仔细些脚下,小心枝藤。。。
话音未落,却见那人忽而驻足,望着脚下,一脸惊惧!随他目光所指,南宫霁一眼便看到了那令人失色之物一条花斑大蛇,正向来人吐着芯子!
闪身将那人挡在身后,拔剑手起刀落,丈把长的蛇身尚在扭动,头却已落地!只是,一段蛇尾仍留在官家脚下!
越凌回过神来,猛然倒退几步,偏巧挂到地上的藤蔓,心叫不好,却已不及收脚,径直仰面摔倒,后脑碰到一处凸起的老树根,一时只觉得眼冒金星,晕眩不已。
惊惧之下,越凌竟半晕过去。。。
第40章和好
恍惚间,越凌似觉周身皆在颠簸,好容易平稳下,却又有湿冷之物感贴上前额,顿觉脑中一清,缓缓睁眼,入眼是一张满是焦色的脸南宫霁!坐起身,才发现已置身林外。
晌午,日正中天,阳光耀眼。对面便是瀑布,水声隆隆,水雾漫天,一条虹桥横贯峡谷,果是胜景!
不理会南宫霁下山的催促,越凌痴痴望着这片陌生的山林:较之以往更近的天,奔腾的瀑布,跳跃的水花,触手可及的霓虹,一切都令他无比新奇,以至忘了方才所历的惊险。忽而心头闪出一念:若是站在悬崖尖上,那景致当是更为独特罢!
意既起,便果真起身往崖边挪去。未出几步,却教一股蛮力拉回!回头正对上那人似要冒火的双眸。
不由分说将人拖拽到马前,南宫霁沉声道:陛下该下山了!
越凌的脾气,自是受不得逼迫,何况这人还是南宫霁!一时间新仇旧恨一应涌上心头,竟是一肘狠狠顶在那人肋上!南宫霁猝然不及,只觉肋下一痛,手上顿松,竟教那人挣脱了去。
分开几步远,二人便对峙般站着。
此刻那少年面上,已浮现一层绯色,不知是气急还是日晒所致。远处清风夹着水汽而来,撩起少年的衣袂,翩翩似雪舞,倒有画中之感。
南宫霁从未想过文弱之人竟也有粗蛮之时!然为何看他这般模样,却无端令人着迷。
失神多时,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尖啸,才将人拉回当下。
南宫霁叹息了声,返身走回马前,谓那人道:官家不愿随臣走,臣自不敢勉强,这便先回去,让人来接您。言罢,果真翻身上马。回头又似随口道:官家千万留神,不要往那草丛处去,还有石头上,水潭边,此些皆是毒蛇出没之处!
见他要走,越凌本已无措,再一听这蛇字,脸色即刻由红转白,身子都似僵住了,阵阵寒意由后背升起,竟有些站立不稳。南宫霁本意只为吓他一吓,好教他随自己走,不料看他竟似摇摇欲坠,慌忙下马去扶。
孰料那人却还嘴硬,直教他走!不知为何,看着他此刻的倔强样,南宫霁心中却似有何物蠢蠢欲动!鬼使神差般伸手将人扣进怀里,低头堵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世间顿时清净了!耳侧,只余山那边轰鸣而过的瀑布,与穿林风的呜呜声。
许久,缓缓抬头,看着一脸迷茫的少年,温柔一笑:从前之事,便莫计较了,可好?
那人却似尚未回神,只怔怔看着他。
清风拂过,吹走了余散在山间的水雾,阳光更好了。
这一日狩猎,赫留宗旻收获虽不算丰,却也好过南宫霁,不过此也并非坏事,至少今后不用总惦念那一箭之失了。
倒是南宫霁先前射下的那只火狐,或因当时分心,竟未伤及它要害,当下正蜷缩在笼中,小声呜咽。越凌见了不忍,命将之放生,却教南宫霁拦下!
越凌蹙眉:你还舍不得?
南宫霁摇头:它中了我一箭,伤的不轻,若现下将它放了,恐活不过今晚!因是官家若欲放之,还须先疗其伤。
越凌略一忖,点头道:也好!然既是你伤了它,那这治伤之事便还交于你罢。
当着众人面,南宫霁虽略觉难堪,却也只得领旨!心中暗道这或便是冤有头债有主罢,狩猎不成反要给猎物治伤,果真是闻所未闻!再思来,孰教自己一时心软呢?况且这也算功德一件罢。遂也不多理会靳太子的冷嘲热讽,顾自拎着笼子寻太医去了。
幸好未伤着肺腑心肝,修养了十数日,那小畜生便又活蹦乱跳了。选了个吉日,南宫霁拎着笼子,大摇大摆进宫复旨。孰料才进内殿便教赶了出来,自然,一道教扔出的,还有他的狐狸!犹听得官家在内怒斥:南宫霁,你未曾生鼻子么?
拍了拍身上的灰,小心放下笼子,找了个宫人守着,又昂首进了内殿,从容奏道:陛下有言,只教臣治好这小畜生,又没教祛掉它的狐骚!况且今日入宫前,臣已替之沐浴过,还教了它两样小戏法,孰料官家不喜,看来臣这功夫是白费了!
话音方落,便见有何物飞将过来,只可惜偏了些,落在脚边是个香炉盖!头上传来越凌的怒喝声:你怎不闻闻你身上?!这些时日,难道你与之吃住皆在一处?
那人正色道:正是!陛下有旨命臣好生照看之,臣怎敢怠慢?莫说吃住,便是沐浴,实也在一处。。。言未罢,又是何物坠地之声!
终了,这一人一狐还是难免教驱赶出宫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