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已近二更,值夜的黄门也已有了倦意。忽而闻见人声,由远及近。须臾,阶下一女子之声道:杨娘子来见。
黄门略一犹疑,道:娘子稍候。便匆匆入内去了。
殿内,一局双陆又近尾声,数名宫人正在桌前围看热闹。
南宫霁捻着两粒骰子,在掌心搓了搓,忽而投将出去,瞬间众人皆屏气凝神,有人甚攥拳凝眉,待那骰子慢慢停将下来,便有人叫道:二四!
南宫霁摇了摇头。亦有人在侧叹道:可惜。
越凌嗤道:南宫世子不是自命双陆天下第一么,今日这是时运不济?
南宫霁挥开扇子,道:非也非也,臣只自命蜀中第一而已,天下第一尚待时日?
众人皆笑。
此时闻黄门入内奏道:杨娘子殿外求见。
越凌甚不耐烦:她来作甚?
昭明轻声禀道:官家白日里确有旨,命她于宫中待召。
越凌道:既是待召,便教她回宫等着去。
昭明面露难色。
南宫霁淡淡一笑,合拢折扇:今日这局,僵持下去恐到半夜,不如改日。。。
越凌脸色一沉。
昭明忙凑上:官家早先有谕,宫门此刻尚未落锁,然若过了二更,便。。。
越凌一把将手中的骰子掷将出去,一字一顿道:那今夜便教他留宿宫中!
通明的灯光下,南宫霁见那人脸色依旧带些潮红,看来是酒意未消。
二更鼓过,偌大的殿中,惟余下一人。
桌上残局早已撤去,南宫霁百无聊赖,静坐拨弄着烛芯。忽闻身后窸窣之声,回头,那人不知何时已倚在了门前:一身雪白中衣,外袍随意披于肩上,一头青丝懒散缠绕腰间,额前几丝碎发平添几分常日不可见的烂漫天真。
静坐之人略一怔,便起身微笑:美人已离去,官家可是懊悔了?
那人嘴角扬了扬,看去无限骄傲:宫门已落锁,南宫世子可是懊悔了?
南宫霁凝视他片刻,笑容渐敛。几步上前拉起他径直向寝殿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gouyin这词是不是限制词。。。
第51章隐疾
御榻上,二人相偎而躺。
南宫霁忽而出声:说来今日未尝离去,是有些懊悔,然事已至此,不论虚实,佞幸这罪名臣已然担下,未免日后再多懊悔,倒不如今日便将它坐实。
似乎毫无防备,越凌便已教席卷而来的风浪掀卷进了那渺无边际的汪洋之中,沉浮不由己。然而,他又似从头便无心抗拒。
美人如玉。桃花面,粉光若腻。所及处,细润如脂,腮晕潮红,媚态如风。一时浓睫翩起,清眸流盼,可不教人痴醉?
如奉珠玉在手,南宫霁小心翼翼。
细吻如蜻蜓戏水,爱(坑)抚似轻风拂柳。身下人已渐沉溺,美目轻阖,微启的粉唇间时而传出一两声轻吟,闻若幽兰。
心念动起,长指三拨两弄间,衣带已开。轻抬身,缓缓掀起他的衣襟,触目却非梦寐以求的妙景!一怔!便暗笑自己性急,那人自是还着里衣的!乃又耐心重复方才的动作,此回愈发小心轻柔,似怕无端惊起那佳境中的人儿。
那层大煞风景的丝帛之物终于教除去,大梁天子一肌妙肤,全无遮蔽呈于眼前!所谓弱骨纤形,肩若削成,腰若约素,白璧无瑕。深宫高院内,经妇人之手长成的少年,美得惊世倾国。
突袭而来的寒意,教那横(坑)陈的玉(坑)体略一瑟缩。便见他翩睫跳动,似梦中有所不安。
温热的掌心抚上略带凉意的肌肤。玉人一惊,缓缓睁眼,尚带七分迷茫的眼神望向头顶明黄的帷帐。南宫霁不再犹疑,俯身吻上他修长的雪颈。。。
却是这一刻,形势急变!与方才的温驯大相径庭,身下之人拼力挣扎起!或是决心已下,南宫霁寸土不让,论气力,他自不输这孱弱少年,手上略一用力,便压下了他欲推开自己的双手,然而身下之人此时忽一扭身,便闻一声惊呼,似听到了骨节错位之声!南宫霁心中一紧,立时松了手。。。
果真不痛了么?虽是问了不下十回,越凌却依旧不厌其烦点头。
床头,那人已在他臂上来回摩挲了近半个时辰,确是未见何异样,看来,是一场虚惊!
越凌迟疑着唤了声:霁。。。
那人未抬头,却道:吾看,明日还是教太医来瞧瞧,万一伤了筋骨。。。
越凌忽而抽回手,向里挪了挪,蜷腿斜倚,瞧那神情,似受了甚委屈。
南宫霁苦笑:这又是为哪般?
越凌侧过脸去。半晌,轻道:你恼我么?见他良久不语,便默默将脸埋入膝间,双手攥紧被角,似是尽力克制。
一声叹息过后,便有一双手由侧轻环住了他,且于耳畔细语:有何难言之隐,与我亦不可说?
人生在世,总难免存些难以启齿之事,然南宫霁万万想不到,越凌所谓难言之隐,竟是这般无稽!
不能与人亲近!
若此言由他人口中说出,南宫霁定然当面叱其一派胡言!然而,面前之人与他相处到底非一朝一夕,细想当初方入宫之时,这人着实有拒人千里之感!无论何时,皆要与人拉开几尺之距,纵然之后渐亲密,然每当亲近,皆只得浅尝辄止!实则便不说他南宫霁,纵然后宫嫔妃,平日实也难近其身!
人非草木,若非有隐难言,自不当如此!
越凌见他一时沉寂,以为他不信,便又嗫嚅道:吾并非当下才如此,乃是自小就。。。实则吾也不晓缘故。。。一面说着,一面脸又埋回膝中。
南宫霁蹙眉望着他,似是在思忖甚么。半晌,更贴近几寸,将人又往怀中纳了纳:这般就可么?
单薄的身子微微一颤,便也安定了,那双素手先是紧扯他的衣襟,继而便顺从般回抱住他,乃闷闷道:先前也不惯,如今。。。倒似惯了,然而。。。
南宫霁轻笑着抬起他下颌,盯着他那剪水双瞳:然而肌肤之亲,却不可,对么?
越凌的脸忽而红得通透,似要滴出血来,可惜挣脱不开他,只得转过脸去,一声不吭。
殿内沉寂下来,二人各似有所思。
不知过去多久,南宫霁轻道:这般也不是办法,他事倒好说,然若不近后宫,则大统如何为继?
越凌依旧低着头,却轻一哼:君王无子,又非稀事!且我朝早有先例,兄终弟及,未尝不可!再不然,便由宗室选立。答得甚爽快,倒似在评论件于己无干之事。
他言之凿凿,南宫霁倒是语竭了。沉吟多时,终是附于他耳畔:此事,或寻个高明些的太医,瞧瞧也无妨。
越凌仰身躺下,头枕于肘上:此非疾,教太医瞧了有何用?言罢一顿,却才似会意,瞬间怒起,拾起绣枕便朝他打去。
南宫霁一面躲闪,一面道:罢了罢了,不瞧便不瞧,官家此疾,便留与臣来医治罢。
那人出了气,扔了枕头,一头蒙入被中,不再理会身后之人。
南宫霁心内笑叹一声,在他身侧躺下,连人带被拥住,乃似自语道:不要便不要罢!实则有子无子皆无妨,吾自陪你终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