述律綦自觉颜面尽失,所谓恼羞成怒,怒不可遏!便是此刻靳主出言也未必能劝动之,何况是一个小小的萨满巫师?乃大喝道:迭力乞谅何在?
乞谅忙上前:在此!
北相道:汝去将那鸟射下!
乞谅诺了声,策马便走!巫师上前阻拦,却教他一弓挥开。
当下那惊弓之鸟已将入林,乞谅紧拍马跟上,一面挽弓搭箭,正是箭在弦上时,偏又出了件怪事胯下坐骑忽而收住脚步,继而惊措般仰头长嘶,又上蹿下跳。乞谅好容易将之安抚住,却又见其失了心智般在原地打起了转。而这疯病似尚会传染,当下阵中十数骑也始现不安,或跳或窜,或嘶或转,乱作一团。。。
未及晌午,好好一场狩猎,便因一场莫名大乱而草草收场。过后,北相命人查验了王弓与一干人的坐骑,皆无异常!而马匹回到圈中,小半日后纷纷不药而愈,连兽医也未尝能说出个长短。
朝中一时流言肆起,以为天降凶兆,乃是不许用兵!南相遂再度进言,请拒羌桀之求,罢南讨之议。北相虽不甘,却天意难违,事到如今也无可奈何。靳主因而决意纳南相之谏,由其出面与南使商谈增岁币一事,一旦妥当便撤兵幽云。
黄昏,驿馆门前又来了两个小厮,自称是遇喜楼送酒菜的,守门的与他等几也熟稔了,只问两句便放了入内。
馆中,杨稹与李沆正对饮,一见便笑道:来得正好!
杯盘上桌,乍看去皆是些寻常肴果,只中间瓦罐中尚冒着腾腾热气的一汤,不知是何物。
小厮道:前两日与您寻到的那宝贝,今日已在此了!言间,指了指那汤罐,又道了句慢用,便告退去了。
李沆伸筷往汤中一探,便搛起块似禽鸟肉之物,笑道:它本是你我的功臣,按理应放其一条生路,只可惜这上京城中容不下它,且说放了还恐多招是非,不如置于此处安心。言间指了指自己肚腹。
杨稹捋须笑道:然若要论功,还不全在它,李教练使身手敏捷不在话下,且连时机也把握得恰到好处!
李沆自道谬赞。
杨稹又笑道:自然,还须记上褚翁一功!
李沆点头:说来,今日这庆功宴,唯缺了褚翁,好似不太尽情理,吾看不如也将他请来一道饮两杯如何?
杨稹自无不可,便教人去请褚老汉。
原来当日猎场之事,乃是杨稹与李沆一手策划。
且说乌雀此鸟栖于深山,本非常见,又因其不祥,偶有现身也教捕杀殆尽,因而极为难寻!李沆只得尽力一试。因还须提防周遭靳人的耳目,又不得大张旗鼓,只得私下托友人相助。幸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费了好大功夫,终在几百里外的深山中寻得了这乌雀,又快马加鞭送达上京,却已是第五日傍晚!当日李沆吩咐将鸟养在城外,第二日一早送至北山,又命训鸟人藏身暗处以鸟哨指引,以免其误入歧途,空费一番苦心。
二则,弓不开弦,便倚仗了些天意!此计要成,必须在途中拿下震天王弓一阵。李沆教人混在杂役中,见机行事。当日山路冻滑,稍加推搡搅乱,那抬弓的自难免磕绊。只在那弓脱手瞬间,便有两三人围上搀扶嘘问,扮作杂役的褚老汉便趁机施展,悄然在弓上做下手脚!说来须臾之间,要一蹴而成,非身怀绝技者绝不敢托付!好在张放所言不虚,这老汉临阵不乱,确是不凡!
第三,群马疯乱,实则是最易行一事!只乘着那乌雀飞出树林,众人望天无措之时,轻扬一扬衣袖,任那无色无味的粉末随风散开,吸入马鼻,片刻功夫,马便会似得失心疯般嘶鸣蹿跳,却唯独不肯前行!
且说当下杨稹派人去请褚老汉赴宴,老汉倒也不妄自菲薄,从容前来,施过礼,宾主入座,推杯换盏,且饮且谈。
杨稹道:吾尚存一事不明,当日那药粉是何处得来?竟连兽医也瞧不出破绽!
李沆一沉吟,叹道:说来话长!
第90章阴谋
李沆本为蓟州人士,家中几代皆以贩马为生,他自小随父来往蓟州与北地之间贩马,因而结识了诸多江湖友人,说来此回之事,也多亏他等襄助!自然,此些皆是他话了。
但说这贩马,并非一本万利的营生,途中常遇盗匪打/劫是其一,且来去颇费时日,而马有时因水土不服生病甚是病死也是常事,因而所获并言不上丰厚。
长此以往,马贩们自是不甘,不知是何人于何处得到这方子,与人无妨,然一旦教马闻得,便会显出疯态!而卖马人多是北地的牧人草民,不存心计,哪能想到此竟是人祸所致,一旦马染疾,便惟有低价贱卖!
此法后在南人马贩中渐传开,各自为之心照不宣,而牧人们只以为自家的马是得了何会传染的不治之症,亦或鬼怪作祟,兽医束手无策,便请巫师做法驱祟,可惜终不见成效,便也只能听之任之!
直到后来,李父与几位心存正/念的马贩,随着家业渐大,乃成了此业中的翘楚,凭着德高望重,才渐制止了此等不法行为。只是那迷马的方子,却教无意中留存了下来。
杨稹道:既是家业丰厚,李教练使又为何要抛却家业去投军呢?
李沆闻言竟面露恸色,长叹一声,将后事缓缓道来。
也说家业渐大,其父却在一次北去途中遇强匪打劫不幸客死!而半年后他竟听闻,其父之死当另有隐情:那强匪或是歹人乔装,而幕后主使乃是那些个于前事心存怨恨的马贩!只是传言仅是传言,李沆虽上告官府,却因苦无证据而不得昭雪。因而一气之下,弃了家业从军,愿有一日出人头地,可为父伸冤。
杨稹与褚老汉闻听,皆为扼腕。
杨稹道:那当下,此案可有眉目?
李沆摇了摇头:此案尘封多年,哪能这般轻易得破?然而李某自投军后所见所闻,加之自小所历,倒是日渐有所悟,想来南人与北人,天性并无善恶之别,本应一视同仁!而李某当初仅为一己之私、欲报家仇而投军,实是狭隘!
褚老汉道:李教练使言重了,为父伸冤本是孝行,且说这世间的善恶曲直、是非大义,也总须有人来伸张!
杨稹颔首附和:褚翁此言极是!令尊胸怀正气,若果真是遭歹人陷害而枉死,自应得偿昭雪!李教练使不当妄自菲薄。而说当下,吾等以此方平息了一场兵祸,若令尊在天有灵,也当欣慰。
李沆道:此回吾等胜得有惊无险,想来是凭天意垂青!先父在时,尝言商人逐利,却也不当忘了存世之义,所谓无信不立,人无正气则更不得立足世间!如今想来,此理在何处皆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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