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焦灼,忽闻左右呼道:夏王回来了!
心内一喜,垂首俯瞰,漆黑的夜色中,借着明暗不定的火光可见远远是来了一队人马。及至城下,便有人呼道:夏王受伤急待诊治,快开城门!
城内应了一声,正要开门,却闻城上有人冷声道:且慢!是拓跋温。
夏王伤在何处,以致不能言?副将尔朱吉升何在?看来主上是有所猜疑。
城下急禀:夏王身中数箭,已昏迷不醒,尔朱将军追了敌将而去,不见踪迹,小将惟恐误了夏王伤情,不得不匆忙送回!
拓跋温冷哼:既如此,尔等今夜是一无斩获,如何还有脸回来?
城下道:陛下息怒,夏王所以身受重伤,全因身先士卒,冲入敌军中帐,斩下了杜允之老儿的头颅,且命小将定要将此物带回呈与陛下!
城上静默了片刻,便闻一粗犷之声道:陛下有旨,尔等先将杜允之的头颅呈上。
言罢须臾,城上便果真降下一铁钩。城下不敢怠慢,忙将一染血的布包呈上。随着铁钩缓缓上升,城上城下则默契般陷入一片沉寂。。。
铁钩终于升到了楼上,拓跋温面色沉滞,看不出喜怒,挥手道:打开!
左右奉命。
包内果是一颗满是血污的首级,然面目一时难以辨清。
拓跋温凝眉上前细审片刻,忽竟勃然大怒,一掌打落那物,任其在地上滚了数圈缓缓停住!众人这才看清:头颅上竟留着他羌桀人的髡法!
拓跋温连声怒喝:梁人欺我!又高呼弓/弩手。可惜呼声未落,夜幕中不计其数的火箭已迎面而来,巨大的爆裂声后,城楼燃起了熊熊大火!
这火箭,本是他羌桀军中密器,不想这般快便却教梁人学去,反制与他,且威力显还强出了数倍!
形势顷刻间遭此逆转,拓跋温恼羞成怒,失却心智般奔至城头,搭弓乱射!及至被迎面一箭射穿了面颊,才教兵将们硬架下城楼。
远处,梁军正如潮水般袭来,前赴后继,哪还有丝毫不振之状!
这一夜,极是漫长!然天,终是亮了。
晨曦中,梁军中帐前的黄龙旗正随风舒卷!御盖下,梁朝君臣迎风伫立,齐聚督战!
羌桀军将若见此,心中不知要作何叹?!所谓梁帝重伤溃逃、梁军士气已尽之言,皆成了无稽之笑谈!
不错,先前的颓势,皆是梁军有意作与拓跋温看的。
那夜羌桀袭营纵火,梁军实无防备,因而有所损折,然也由此生出一计:所谓将欲夺之、必固与之!拓跋温此回袭营,其心了然,便是欲釜底抽薪以挫梁军军心!如此,不如将计就计,教他以为目的已达成,梁军气势已尽,则其必乘势而动!
果不其然,借这大风夜,羌桀再度袭营,且目的直指中帐,欲拿梁军主将首级,以达到一击即溃之效!却不料,此正中梁军下怀,退败中营,乃是诱敌深入!夏王拓跋汇方闯入进去,便落入了包围,后路已断,三千精兵皆作了刀下之鬼,而其首级也教梁军借去震慑于拓跋温!
辰时,兴庆府城门得破,羌桀太子拓跋恪率城内仅余的五千守军出降!
与此同时,拓跋温却在亲军护卫下,欲冲出北城门逃遁!可惜兴庆府城此刻已教梁军围得如铁桶般,他寡不敌众,中乱箭后坠入护城河。第二日尸首打捞出,已教河水泡得肿胀,好在面目尚勉强能辨。
悲哉!想他拓跋温戎马一世,纵横疆场,智谋过人却残暴不仁,好大喜功四处征伐,以致举国哀怨民不聊生,终落得这般下场,也是天意罢。
第106章班师
一战罢,似乎不过三五日间,兴庆城已是春意黯然。
小雨霏微,粉花初绽,鸟雀喧于枝头,正可谓贺兰山下果园成,塞北江南旧有名。塞北江南,名不虚传!
春光如此好,那些时日的流血杀伐似仅为一梦,然城中的断壁残垣以及城门口堆积如山的尸骨,却时时昭示着这城中方才历过的腥风血雨!
良夜好眠,春梦易断!醒转时,已是天光大亮。
起身,入眼是那人温润的笑颜。
你醒了,今日可觉好些?
越凌一开口,眼中的暖意也随之转作了关切:当日营中大火,南宫霁本染疾在身,又教烟火熏伤了肺腑,昏迷了一日一夜,好在终是教救回一命!待略好,越凌本要送他回西平府疗伤,孰料他却不愿,加之太医也言称此刻伤者不易受车马颠簸,才不得不作罢。
南宫霁报以一笑:本已大好了,然若你此刻不去将窗闭紧,便不好说了!
越凌一怔,这才想起他仅着单衣,忙疾步上前将窗毕上。回身时,见那人下床欲去取衣袍,忙又替他取了,熟料那人见此竟伸手等他伺候着衣:全忘了身后之人素来也是教人伺候惯了的!
越凌当下捧着衣袍一脸茫然,神色甚是尴尬。
须臾,南宫霁恍然般嗤笑出声,回身搂过那人,额角相抵,轻道了句有劳。
那人却是面色一红,催促他更衣,又欲教张令其进入伺候。南宫霁不厌其烦,未加思忖,低头便堵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欲在清静中享片刻温存。
世间终是清静了,只无奈这仅着单衣的身子实难抵晨寒,几阵寒噤之后,不得已恋恋不舍放开那人,着衣洗漱。
多日烟雨,与这西北古城又平添几丝南国风韵。踏青本正当好,可惜适逢战时,越凌并无那兴致。
窗下,一局残棋已将见分晓。
南宫霁端杯呷了口茶,依旧不见那人落子,不禁纳闷:局势已了然,他这一子理当不难下!抬头,却见那人正盯着窗前一枝红梅出神,看来心不在棋,难怪落子毫无章法。
实则他的心事,并不难猜:兴庆既克,拓跋温已死,按说该班师回朝了!然兴庆城破的第二日,北面传来消息,兀剌海城守将不战而降,述律綦日前已率大军奔赴黑水;而这侧,北边的定州几是空城,加之羌桀太子亲传书劝降,守将已纳城,其北的右厢军司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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