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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万死陛下万受——俞夙汐(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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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臾,上果见好转,又以针刺脑后,针出,便觉惺惺!至此,众人才果真信服。其术之绝妙,便连医官院奉御孙世骧亦称叹不已。

皇后大喜,为之请功,上自应允,命为翰林属官,赐绯衣银鱼。孰料谕出,那医者却跪地不起,固辞官位,且道圣意若以为他薄有功劳,不如下赐些钱财,令他返乡!

闻此众人皆怔。皇后急忙借故遣散余众,福身请罪。

越凌满心诧异,乃问何故。

皇后回望了一眼那医者,似有所示下。

那人虽不甚情愿,却还是接过宫人递上的湿巾,往面上擦拭去。须臾,一张灰褐色满带褶皱的脸面竟复显滑润,见他又起手在唇上与颌下用力一抹,那两缕胡须竟也应声落地!原先的垂垂老者,至当下,竟变身做了一妙龄女子!

朱贵善!越凌盯着那张脸凝视许久,缓缓道出三字。

贵善早已心虚,当下更是不知所措,点了点头,冲座上之人讪讪一笑,竟显几分憨傻。然见那人面色不定,便即刻忐忑望向皇后,其意不言自明。

皇后当下却也是一愣怔:朱贵善入宫,乃她亲许,官家并不知情,然当下,又怎能轻易唤出她名姓?难道,是有人先一步吐露了内情?却也不对,若如此,官家怎还会显诧异?。。。

只是不管如何,终究还要先将内情禀明,便道:官家息怒,此事,乃是臣妾擅自做主,因怕朱大夫的身份惹发外议,才出此下策,此过在臣妾,还望陛下。。。

越凌挥手打断皇后之言,且命她二人起身。

此便是无意深究了?贵善不禁由心底舒出一口气。却孰料越凌接下一言,又令她瞠目:朱贵善,你可知欺君要担何罪?

皇后也显意外,正欲出言维护之,然瞧了官家面色,却又将欲出口之言咽了回去,退到一侧,垂眸不言。

贵善见状,知她是无意庇护自己,心中顿急:未曾料到他天家夫妻竟也这般善变,将人利用罢,便弃之不顾了,甚还要除之而后快,如此这公理却还到何处说去?也罢,既这般,便也莫怪他朱贵善蛮横,乡野之人,本就无足顾惜甚底颜面,既你不令我活,我便撒泼耍横也要闹个惊天动地,教汝等也休想安生!

心意既定,一时作脚软便瘫倒在地,一面捶胸哭道:我早就说不来,是你们硬诓骗了我来,来了却又要拿我问罪,天理何存啊?哭了几声,转又盯住越凌:外人皆说天子宽厚,然我看来却。。。

皇后忙捂嘴轻咳。

这朱贵善当下倒还不至糊涂,稍一顿,便改了话音:虽说当初我一时糊涂,冒犯过圣躬,今日又不幸误闯禁中,然那皆是事出有因啊!何况,算进今日,我也算有过两回功,如何,也该功过相抵罢?看去还似满腹悲苦,且哭且诉,甚有转为嚎啕之意。

女子撒泼,本是常见,只是一朝天子何曾历过?一时果然难堪起,急命她止住,道:孰说要拿你治罪了?

贵善倏忽似得了赦令,忙收住哭声,一面拿衣袖擦拭着脸面,一面站起身道:天子无戏言!那你现下便放我离去!

越凌啼笑皆非。

倒是皇后上前道:官家说不责罚你,是令你功过相抵,你若医好官家之疾,自然可免于惩处,不仅如此,你有何求,吾还将求官家一一满足。

不想这一言罢,贵善面上却露惶恐,相较之前的强作凄苦,这忧惧似乎才来得更为真实,竟伏地道:这功,吾实是立不了啊!陛下之疾实为疑难,我当下,也只是施些伎俩暂为缓解,至于治愈,我实是。。。无法。

皇后急道:怎会,你的针法明明。。。

越凌倒显平淡:罢了,无法便无法罢,何必强人所难?又转向贵善:你自可离开,然在此之前,须答朕一疑!转身踱开两步,问道:你无端怎会入京?

贵善沉吟:这。。。,犹疑半日,吞吐道:我是来探舅父的。不巧那日在街上救了个急症之人,教中官留意到了,遂才。。。

越凌却摇头:你想清楚再言。今日所道若有丝毫不实,我定治你欺君之罪!

贵善面露苦色,低头斟酌好一阵,终于抬头满面不情愿道:你这般聪明,难道不是应当早想到么?我所居处那般闭塞,除了去过之人,孰还能知晓?。。。

果是那人!

越凌背身暗自一叹:你当初口口声声言我负你,要与我恩断义绝,如今,却又缘何在此徘徊不去?如此,岂非与我徒添忧扰?当知事到如今,我心意已如灰,实无力再与你多为纠缠。。。若你还执迷不悟,留京不去,终将是凶多吉少啊!

他当下的身子,但稍用心思,便即刻觉乏顿。满心无奈,越凌只得揉了揉额角,道:送她回去罢,莫要再为难她。

皇后诺下告退。

劫后逢生,贵善却一改常态,看去没有丝毫庆幸,反之,却显心事重重,一步三回头。。。

天色已暗,悠然居内,一人正在庭中来回踱步:朱贵善去了一整日,倒现在也还无音讯,着实急煞人。想来她本不愿入宫,加之秉性又粗糙,可千万莫惹出甚祸事来。。。正焦灼,耳边便传来一阵迅疾的拍门声,声响之重,似乎是要将门捶倒!南宫霁心内却顿一释然,忙命开门。

门外,赫然立着的,果是朱贵善!人未进门,声已入耳,吵嚷着南宫霁害苦了她,要教将先前允诺的好处加倍与她,否则绝不罢休!

南宫霁倒是见怪不怪,三两步上前将她拉入内来,闭上门,问道:事如何了?

贵善狠剜他一眼:罪犯欺君,你说如何?

南宫霁眄了一眼她,嗤道:我看你甚好,非但无恙,且还旁有收获!一面指了指她头上:这玉钗可是价值不菲,皇后赐下的?

贵善一怔,面色倏忽转红,慌乱摸上发梢,然抚着那钗半日,却到底没舍得拔下,反是一甩手:说起此,还不皆怨你,当初用十匹绸缎将我诓骗入京,却孰知是教我去为这杀头的险事!这不事情败露,不得不换回女装,皇后不过与了我件东西绾发而已。

南宫霁一笑,拉起她一手:玉钗是用来绾发,那这玉镯又有何用?且仔细打量了她一番:且说你这妆容。。。胭脂浓淡相宜,眉眼也和顺多了,难不成治你之罪,还要令你打扮得好些上路?

贵善哑然。须臾,一跺脚:总之,你欠我那十匹绸缎,莫忘了与我!言罢,转身便要回房。

南宫霁一把将之拉住:说说正事罢,圣躬如何?

贵善急起:我早说过我术业不精,你偏将我拉来,此等疑难之症,我怎治得了?劝你一句,还是莫想争甚么功劳了,早些收拾收拾,与我一道出京避祸去罢。

南宫霁面色一凝,手上的力道陡然加重,惹得贵善连声呼痛,他却似全然不闻,冷声道:你若治不得,凭何还得此些赏赐?再说,便是你术业不精,不是还有你师傅么?

见他瞬时似换了一人,贵善心内着实一惊,加之手上也确痛得厉害,只得服软:罢了,你先放开。。。我师傅说过,医者,纵然术业不精,却也当常怀仁心!今上之疾,我虽治不了,然我师傅或许能治。只是他素恶那追名逐利之举,我原不敢将他牵扯入内,只是若见死不救,又与他当初的教导相悖,因而,只得冒着惹祸上身之险,道出此情。皇后今日已请放榜招贤,更派出八百里快骑,往江南寻找我师傅周贺延!

此事,说巧又不巧,一月多前,周贺延尚来过洛阳,顺道探望弟子贵善,之后,曾言要往江南一行。只话是如此,江南之大,此人又素来行踪不定,因而事终究如何,却还须看天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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