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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万死陛下万受——俞夙汐(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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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却似未尝听见,依旧如座石雕般一动不动。

贵善有些恼,一甩手:罢,你既听不进,便当我白说!气汹汹便走。未出几步,又回头:夜深露重,你这身衣裳单薄,到时受了风寒,还莫来找我。

十月的天,半夜前虽不至降霜,然夜深后的阵阵寒风,却也颇为刺骨。

二鼓声过,四遭愈显静谧。

忽而,夜色中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苑前守卫顿警觉起,向暗处眺望,不一阵,果见一人影姗姗而至。守卫正欲喝问,那人却已走进灯光下,是朱贵善!

你又来作甚?那人此回总算未将她作无物。

你以为我想来么?是你妹妹忧心你,却又不能前来,因而许了我两支金步摇,教我来劝你回去。

上有谕,不许人理会我,你又要抗旨么?

贵善一笑:你携鸩毒来此,上自不愿惹出人命。我若能安然将你劝回,自是大功一件。

那人一嗤:你得了我妹妹的允赏,却还欲在圣前邀功,果是一箭双雕之美。只是到此刻,你的美梦也可醒一醒了。

贵善倒不恼,笑了笑,凑近与他耳语了两句。不想那人却面露鄙夷,哼了一声,扭头不语。

贵善但无奈,嗫嚅道:这有何妨?都这时辰了,你随我回去暂歇几个时辰,天亮前再来不就罢了?

那人仍是不言,贵善有些不耐烦,索性道:你欲陛见究竟所为何事?我明日代你入禀可成?反正我已教你兄妹二人牵累至此,迟早也是死,何必这般磨人!

那人终似有所动,沉吟半晌,叹了声:我知你是好意,然而。。。此事,实非旁人所能问,你且回去罢,替我劝慰璧月,教她莫妄为。。。

贵善跺脚:你还知劝旁人莫妄为?原说你妹妹那般任性,我现下才是知晓了缘故,果真是有其兄,必有其妹!言罢,转头便去了。熟料一阵,却又拿了衣物与吃食回来。

一面与那人披上厚衣,一面递上吃食:不回便罢了,且拿此垫垫饥肠罢。

那人目光扫过她手中之物,未尝去接,却是讪讪一笑:有酒么。。。

贵善一怔,旋即扭头甩袖便走。

日夜轮转,倏忽已是两日过去。

那人依旧伫立门外,而旁人,也谨遵上谕,视而不见!自然,朱贵善是例外。只那人依旧固执,两日来粒米未入,只勉强饮过几口水,还是贵善强与之灌下的。

傍晚,出得苑门,眼见得那人摇摇欲坠之状,贵善不知应怒还是应叹,身为医者,自见不得人如此糟践自己的身子,然而于情,却又难加苛责:毕竟,他是怀有苦衷。心存不忍,却相助无门:孰教一介草民,人微言轻,莫说求情,便是偶不经意提起一二,也致令圣心不悦!想来究竟这人是曾犯下何过,令天意那般震怒?而既憎之,却又为何一再纵之?着实令人难解。

心绪烦乱,贵善似觉经了这些时日,自己也要教折磨成失心疯了。夜夜转侧,食不知味。。。然而自己当初入京,不是仅为图财么?为何当下,竟平白操起他人的闲心?也是怪事。

无心入眠,呆坐半夜,不住乱忖些甚么。窗外,依稀传来淅沥声,推开窗,便有几滴冰凉之物落在脸上下雨了!片刻迟疑后,撑起伞小跑出去。才至庭中,却险些与对面而来一人撞上是璧月。二人当下,自是想到一处去了。

璧月尚沉吟,贵善已先开口:三更半夜,郡主还是莫去了,便由贵善代劳罢。

实则璧月她也出不去,外间的侍卫,皆是宫中派来保护她南宫郡主的。

璧月沉吟片刻,望向她:我如何信你?你两日前便应我要将大哥劝回,然至当下,莫说谋面,我却连他是否安好都不得而知!

贵善无言。

璧月却更进相逼:我由蜀中带来的金银首饰,已所剩无几。既已无了可笼络你之物,你也无须再敷衍我,你若是怕牵扯其中受累,大可离开,这困境,我自设法去解。

贵善抬眸:解?如何解?郡主还欲故技重施么?然如今,孰人还会再受你要挟?朱贵善贪财不错,然从不至出尔反尔!且言之,为图你这点钱财,我三番五次险些搭进性命去,你倒说说,是值当还是不值当?

这回,却是轮到璧月哑然。

贵善叹过一气后,轻道了句:安心待候消息罢!便转身向大门去了。

雨势渐大,苑前守卫纷纷披上了油衣,却任近前孤立之人,受着雨打风吹之苦,无人过问。

冰冷的雨水顺着脸面脖颈下淌,滑进衣领,湿透肩背,冷风袭来,那人终是难忍寒颤。

檐下的宫灯为风挑动着不断来回摇摆,令人目眩,脚下亦感虚浮,忽而一个趔趄,便向后倒去。。。

好在只是片刻,便醒转过来,虽坐在地上,雨却似停了,头顶已无湿冷之物落下抬头,才知是多了一把伞!贵善蹲在身侧,忧心忡忡望着他。。。

天亮了,苑门已开启,贵善又看了一眼那固执依旧之人,狠狠叹息一声,将伞塞入他手中,大步入内去了。

一早,官家心情便不甚佳,静坐窗下望着连天烟雨,久久不出一言。皇后来见,也教挡回了。

贵善入内,照例把脉进针,一应事毕,并未如寻常那般退下待召,反之,却跪倒在地,深深一拜:求陛下赐见南宫霁!

越凌见之略一诧异,便冷声道:朱贵善,你是觉朕果真不会降罪你么?

贵善此刻倒是不同寻常的镇定:贵善有罪,自当受罚!然而南宫霁,已在苑外不眠不休、不饮不食整整三日,他既心意这般坚定,不惧一死为求陛见,陛下,为何不可赐见他一回?

越凌转身不欲再多言。

教两黄门驾着往外拖去,贵善却还拼力挣扎回首:陛下,你若再不见他,他便真要站死在这门外了。。。我实是不懂,你但见他一回又能如何?。。。

驱走那喧哗者,越凌复又觉头眩痛起,正欲入内小憩一阵,却闻黄门匆匆入内禀道:方才外间来禀,说南宫世子忽然。。。倒在了苑前!然而有上谕在先,当下无人敢问,还请陛下示下。

越凌一惊,继而便大怒:朕教尔等不必理会他,却非任他病时也自生自灭!

黄门怔呆片刻,迟疑道:那。。。小的,即刻去传太医?

越凌点了点头。黄门才要去,却又教他唤住:罢了,教朱贵善去罢。

贵善只去了片刻,便回来了,禀道:他不令我治,我也无法,只得先回来复命。

越凌抚额半日,狠狠一捶桌:我看他是装病!

贵善摇头:昨夜淋了半夜雨,加之几日不眠不休、颗粒未进,不病才为怪事!我今早已瞧过他,他染了风寒,还极重,当下应是寒热上来了,才致不支。

越凌终于显露几丝不定,背过身去,沉吟道:既病得重,便将之送回悠然居,再为诊治。

贵善面色木然:他心意已决,以命相挟,定要见你一面才罢!你若今日不见他,还或今后果真相见无期!

沉寂片刻,越凌拿起桌上得茶盏,狠狠摔将出去:错的明明的是那人,然到底,让步的为何还是自己?

南宫霁是教黄门们搀扶入内的。当下,形容如何憔悴已是教人不忍细述,而淋了半夜雨,身上身下原是湿透,进到阁中时,身后尚留下一串水迹。。。

臣。。。参见。。。只是微微一个躬身,便竟向前栽倒去,好在教左右及时拉扶住。

越凌敛眉,强压下心头的不忍,道:你既不适,便先回去歇息,他事,过两日再说。

臣。。。无碍。。。请陛下容臣片刻以独对,臣有。。。要情回禀。一面言着,一面抚着额角,似努力令自己清醒。

越凌犹豫,沉吟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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