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是因为,全宗只有云行是正经练剑。
连照情玩锁,晏齐虽是剑,却是花剑,至于衡止不提,是个玩动物的。没有人专门教,自然形不成一套专属于无情宗的剑法。
无情宗整个宗门,从上到下,都是散养。你若成,是你自己有天分,你若不成,多习一习,大约总是能突然开窍而成的。
二是因为,白长老曾经说过,倘若你连基本剑招用来都无法打过别人,你学了别的剑招也是无用的。世间道意相通,你会剑,便也会一根树枝。你若不会剑,给你上古名剑,也不过是烂铁一块。连基本剑式都练不好,就能扔下山去了。
故而剑意全靠悟。
江原之资质,世间少有。过目不忘,一点即透。这样的人,无论放在什么宗门,修什么道,都能有所成。所以慧根一眼识英才,卯足了劲想拐江原去念经。而薛灿则一心想叫江原同他一道执掌西域。
多好的人才,不用多可惜。
他们觉得浪费。
但白晚楼不同。
白晚楼叫江原习剑,纯粹觉得剑可修身养性,亦能去除周身杂念。而江原一身妖魔修道意混杂,他若是习剑,就能端正心性,使万念而归一。若是对江原有好处,为何不学。但若是江原没兴趣,又为何要学。
所以白晚楼教江原剑术,又不当他师父,高兴时叫他练一遍,闲时提也不提。白晚楼乃至无情宗上下,待人都是如此了。
爱学学,不学滚。
江原在西域用出松海无声,一时来击他面门之人纷纷撞壁,剑阵嗡鸣之声,直击他们心肺,顿时叫人吐出一口艳血,筋络就像千万柄剑在游走生疼。这么大的魔城,再有人眼瞎,也有人识货的。当下便有人叫道:十方剑阵!
什么,十方剑阵?他们可以不认识十方剑阵,但不能不认识用这剑招的人,白晚楼对他们的心理阴影着实太大。白晚楼?这个人是无情宗的人!
江原往地上看了一眼。
开了第一个头的萧清绝立马一激灵。
萧清绝是淮阳人,与昆元剑是老乡,他既知道无情宗,又见过白晚楼,还晓得昆元剑,幽幽醒来一见剑阵,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在中原,这才惊呼出来。
而今被白晚楼三个字激地浑身一抖,反应过来后,立马闭了嘴。要不是被绑着,恨不得打自己两巴掌。白晚楼就白晚楼了,你偏要说出来干什么呢?是嫌方才挨的打不够吗?
也好,也好。江原笑道,原来你们都认得,那我便同你们讲讲道理。说着旋身落地,朗声道,免的你们说我胜之不武,用无情宗的剑来羞辱你们
江原捏了捏指骨,一把抓上来人手臂,来人一惊,只觉手上一痛,似有电击焦意,啊地一声,手中鬼门符一松,就叫江原夺了去。
一来,若我争,你们还能站着说话?此地没有飞花,江原招过碗盏,一捏即碎,碎瓷三五片夹在指尖,出手之间,直入对方身上大穴。那是硬瓷,还不是银针,打入人的筋络,顿时叫人气脉不能运气,委顿在地。
二来,胜者为王,你们如果有本事抢了薛灿的位置,当然不关我的事。错就错在你们既没本事,还试图算计我。我这个人,最讨厌别人惦记我。江原身形之快,即便是无念,佛门出身,亦不知其所踪。
而四周砰砰然几声,忽有雷声而去,便听惨叫连连,连无念都不知道的地方,竟炸出一团又一团人影来。个个耳坠有珠,身纹莲花,手中握符,一望便是圣教中人。
待看清那符,无念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这符若与方才那符相和,便能叫鬼门大开。他迅速往边上看去,一数,一二三四五果真是八个人。八人分站大阵八位,而先前那个人站中位,便能开启鬼门。
森罗万鬼。江原只不过瞄了一眼,便将它一把捏成了粉末。鬼门开,鬼兵出,西域便入鬼海。你们连这招都备了出来,想必是计划已久了。
可惜遇上的是江原。
江原从鬼门关爬出来,只有叫鬼怕他的份。
这几人都被打懵了。他们在约好的地方呆的好好的,进来的不管是谁,只消鬼门一开,就被厉鬼拽进去,再不得出路的。谁知道这个鬼门竟然成了粉末末,他们遇到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萧清绝翻了个白眼,这帮蠢货。
他偷偷朝无念道:和尚,我们跑吧。
无念觉得很对:不错,还是快跑。
说到底他们也没听任何人的指使,不过是墙头草中最墙头草那批。一直听传闻说薛灿受了反噬,心脉大损,一定是不成的啦,而圣教中人竟要与他们抢头功,这才三人一合计,听说栖凤谷好下手,就去找江原。
谁知道碰上铁板板。
诛莲还晕着。
无念与萧清绝一合计完,立马在地上挪动着要滚出去。这会儿当然也不会有别人在意他们的。也不知江原如何动的手,在场不服气的人只觉得心口一疼,在江原回到座位时,愣怔半晌,方一口老血吐了出来,方觉痛楚难当,哀叹嚎滚。
三来。一意孤行,任人枪使。妄动心机,是为愚蠢。薛灿既然不在,便是任你们跳来跳去,他好一并处置。叫你们送上我的门,岂非是叫我替他教训你们么。江原撑着下巴,眼也不抬道,既是朋友,这些忙便是小事。
是不是?薛灿。
正奋力往外爬着的三人一呆。
而他们前面已有一双靴子。
绣的是云纹,镶的是金线。
看着就很富贵很有钱。
这是只有当朝皇孙贵族方能穿的鞋子。
在这西域,这么骚包的人岂非只有一个?
萧清绝不是第一次见薛灿,但一定是第一次这么细致的看薛灿穿的那双靴子。他觉得心里特别苦,咽了下口水抬头望去,便见一人覆着铁面,幽幽朝下望过来。
那眼神黑亮亮的,笑起来,酒窝里盛满了叫人心醉的美酒。可惜萧清绝不爱喝酒,尤其是那种能要人命的美酒。他的花容已经失色,拿脚踹了踹无念,无念已经装死了。
薛灿微微笑了笑:我记得你,并蒂剑?你来西域时,我见过你。原来你一直同魔僧混在一处,我看你长的也不错,卿本佳人,何必为贼?
不愧是好兄弟。
竟然连词也说的一样的。
萧清绝想了想,扬起一个笑来:城主想必对佳人会宽容一些?
你觉得呢?佳人是佳人,可惜遇上的人不对。薛灿不知几时,手上多了一把扇子,不过随意一敲,就叫这佳人闷头一棒同和尚见面了去,这才起身,淡淡道,把他们同这屋里的人全部押到血狱。
剩余尚算幸运的众人一片哗然。不知自哪里冒出来一堆人,很快就在众人惊异的眼神中,该敲敲,该拖拖,一并给处理完毕。连地上那堆残剑废铁都不曾放过。
我早说要重建这血狱,你总是讨厌它,又不肯。倘若没这地方,上哪去叫这些人住下来,岂非要他们风餐露宿么?
江原站在高处,只见场地被清理一空,这才见门后转出来一个人,戴了个铁面具,悄无声息,就像是从地府爬上来的阎王。只对江原道,你看,现在能叫它派上用场了吧。
剩余的那些人你望我我望你,见大势已定,实在翻不出花样,而薛灿也不像是传闻中要挂的样子,马上就很识相地喊道:城主。
见过城主。
嗯。薛灿负手而立,但他这一回没有像从前一样如何灿烂,因为他面上覆了个面具,除了两只黑黑的眼珠子,也瞧不清面容。
薛灿?江原仍能听到底下有人小声道,原来他没有事,那命盘显示的都是假的?看来果然是叫圣教的人钻了空子啊。
江原这才淡淡望了一眼,后将手里剩余的杯盏扔开,随意道:我来这么久,你躲这么久,只看我替你教训这些人,看的高兴吗?你叫我打架,又不给我钱。现在倒是肯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