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帘打开,一下子钻出来大小俩人。
大的是将军,腰背挺直,侧脸冷硬,脸上的褶子似乎给冻住了,脸色比地上残雪还要难看几分。
小的不过到他胸间,睁着一双大眼睛,小脸柔和的像月光,金尊玉贵的模样。
这三品的大理寺卿一见这二人,架子也顾不得端,匆忙泄了气。
他紧忙走了过去,将军大人怎么亲自来了?这天冷的真够呛,这遭。
何大人,将军打断他话,直直问:宋大人现在如何了?
他脸色不大好看,嗓子也夹着冰霜,又厚又重的一句,几乎将何厚琮砸懵了。
宋大人?他排列完朝中要臣,没记得哪个姓宋。
这时,将军身旁跟着的少年仰着小脸,往前了半步,我师父,太医院的宋太医。
这宋太医先是涉及杀人命案,还未查清楚,又犯了什么事?
这太医又跟他有什么干系?
沈欢,将军看了那少年一眼,不得无理。
少年低下头,退了回去。
何厚琮仍旧摸不着头脑。
将军拱起双手,行了个多包涵的礼。
差点把这三品又不受宠的平庸臣子吓的魂飞魄散。
他连忙弯下腰,不敢当不敢当,将军大人折煞下官啦
我深夜前来已经不合礼法,叨扰大人更是无颜自立,将军直起身,叹了口气,无奈我子数月前拜到太医院宋大人门下,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子又敬重爱护他这师父,宋大人几日前出了事,顽子六神无主,求到我跟前,只得替他走这一趟。
何厚琮心里正想着,将军府的独子什么心性?父亲位高权重,他竟然拜到太医院去了?
只听将军又叹了一口气,何大人,天下父母心啊!
何厚琮在大理寺这门户里,对这话深有体会。
他松了口气。
将军口中这宋大人,出了什么事啊?
宫里的贵人不是没了吗将军略微一顿,叹了口气,当日他便在场,并太医院一伙人,关到刑部大牢去了,听说今夜转到大理寺来。
这我倒是听说了。何厚琮点了点头。
只不过,并没来大理寺哇。他补充道。
将军带着些诧异问道:竟没有来吗?
何厚琮思索一会儿,日间似乎是听说有这么回事,但是不是什么起眼人物,因着涉及之前太子交给他查的命案,才略上了些心。
不过一下子关进去那么多人,话说法不责众,他也就听过全当耳边过了一阵风,没一会儿就散干净了。
这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罪的宋太医,没转到大理寺来,他也全然没放在心上。
此刻将军父子二人站在眼前,他才后知后觉有太不称职了。
将军,大人,他一边想着如何出一把力,一边慢慢说:刑部都是唯君命是从,这回贵公子的师父没转过来,想必是有什么事情绊住了
他抬眼一看,将军府的那小少爷正不错眼的盯着自己。
眼中期待过重。
这少年应当很喜欢他这师父。
他心下拿定主意,将军身份贵重,行动多有不便,恐遭人瞩目,下官在刑部有位至交好友,将军不嫌弃的话他想着若是能为将军府办了事,即便没成,也大小算是个人情。
他仕途多年不动,之前太子给了一次机会叫他查案。
却错综复杂,不好着手。
正发愁的时候,眼下这事一来,或许东风就要来了。
待到明日清晨,下官愿为您扣响刑部的大门。
将军抿着唇,思考一瞬。
那就有劳何大人将军唤了一声,沈欢。
沈欢抿了抿唇,上前一步举起手鞠了一躬,多谢大人!
何厚琮不敢受,连忙捧手回礼。
第32章
宋春景下狱那日,沈欢等了一天没有消息,晚上回了将军府。
求着爹去了一趟大理寺。
虽然没有见到宋春景,好歹算是尽了一份力。
越到后半夜越冷。
接近破晓时分,竟又飘飘洒洒吹起雪花来。
映着雪光,天似乎亮的早了许多。
夜里沈欢翻来覆去的烙饼。
他在宋府住习惯了,突然回到原来住处,竟然有些择床。
鸡鸣三声,卯时到了。
沈欢长长的啊了一声。
外头有人道:少爷要起床吗?前厅已经有人候着了。
沈欢跑下床,一头雾水的拉开门,探出一颗头,找我的吗?
是。
是谁?沈欢疑惑的问。
仆人道:瞧着面生,说是同您一起在太医院学习的。
沈欢想了想,是姓何吗?
是,递的拜帖是大理寺卿何厚琮。
是思行吗?
原来他爹就是大理寺卿!
沈欢原地一跳,禁不住咧嘴笑起来。
他匆忙穿好衣服,急急去了前厅。
何思行带着围巾,围着大半张脸站在门口张望。
一见他来,伸手拉下围巾,露出光洁的整张脸。
沈欢抓住它双臂,你怎来了?
原来你爹就是大理寺卿!他掩饰不住的欣喜,我昨日见到了,你不知道,我师父
我知道,何思行打断他的兴奋,我来,正是找你说这事。
他表情凝重,像个大人一般,满是心事。
沈欢慢慢停了笑,瞳孔在眼睛里不安的晃了晃,怎么了?
之前,我爹去找宋太医,想叫他收我为徒。他说的很慢,似乎在想说辞。
宋太医说,心力有限,只能收一个徒弟,他已经有了你,就不会再收我。
闻言,沈欢心里头坠了一把沉甸甸的砣。
然后呢?他问。
我爹能救宋太医,但是有一个条件,何思行摘下的挡风围巾裹住了下巴,圆眼睛睁圆,水漉漉的,显得非常无害,你拜别人为师吧,沈欢。
沈欢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眼睛同样圆溜溜的,泅着水汽。
何思行躲开那目光。
对不起。他道。
沈欢仍旧沉默。
何思行提醒道:你要快些决定,据说今日就要提审,刑部那地方,一但开审,不缺胳膊少腿掉几块肉,是出不来的。
沈欢用力抿了抿唇。
你爹昨夜已经答应我爹了。他道。
他一身刚直,之前才接了太子差事,还未办完,就又接了将军府的嘱托,将军府同东宫一直不和,若是被太子知道了,必然不会轻易饶他。何思行双眼不眨,静静看着他,清晰分析道:昨夜事发突然他没转过来,今早已经想明白了,这嘱托不敢接,托我来登门道歉。
说着,他掀开斗篷,露出一手抱着的长方形锦盒,这里头是山参,我爹不受重视,没什么好东西,希望将军不要嫌弃,也不要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