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王陷入两难,若是答是,必然会惹得嫌疑,若是答不是,不知皇帝是否已经握着把柄和证据,难免又会冒险。
他犹豫一瞬,沉默了。
朕看不上前朝的兄弟阋墙,也不想老来儿孙断绝,此事不管是不是你,你都回去好好反省。
皇帝艰难的开口:回去,想想你错在何处。
荔王知道,没能弄死宋春景不,他想头一个从宋春景下手,就是最大的败招。
他跪在地上久久不动身。
身体小幅度的颤抖。
大太监上前扶他起身,荔王张口道:皇兄!臣弟真的是冤
走吧!皇帝提高了些声音,打断吵闹不休的哭诉。
转头又扑伏到成山的折子上。
荔王抿了抿唇。
知道皇帝已经认定结果,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此刻能保下命来,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只好先告退。
李元昆先去了刑部,被告知荔王已经进宫面圣去了。
又调转马头往宫内去。
好不容易等到人出来,荔王脸色活像被人抹了锅底黑。
李元昆担忧的扶着他,皱着眉问道:怎么回事?
荔王浑身哆嗦,不知是吓的还是气的。
缓了好一会儿才捯过气来:他活着一天,对太子就是一重保障,只有他死了,我们才好对太子下手!
谁?李元昆问。
宋春景!荔王恨恨道。
李元昆听完,将眉耸出了两道丘。
不是,李元昆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对谁下手?
荔王:太子!
李元昆打量一眼四周,拖着荔王匆匆往外走。
待出了宫门,他才问道:为何要对太子下手?
许久未解之谜浮出水面,他似乎看明白了,猎场行刺太子的也是你?
荔王点了一下头,又摇了一下头。
爹,李元昆震惊道:你疯了!
我没有派人杀他!荔王嘶哑着嗓子,目眦尽裂,我只想先杀了他的太医!为了日后能方便行事!
他却倒打一耙,引得皇上怀疑我!
荔王喘着粗气,往日的和善面孔全然不见踪迹,我知道他善谋略,却不知道他竟然有此能耐!将一坛子浑水搅合的乱七八糟,最后,全泼到了本王的身上!
***
一炷香前。
太子率先进宫,将皇帝雷霆之怒当头吃下。
皇帝发完了火,父子二人对视着,久久不言。
年轻人身形修长、腰背结实。
拉弓射箭、勤于锻炼,没叫他虎背熊腰,相反,肌肉线条十分匀称流畅。
每一寸身躯都包含喷薄的力量感。
不过分厚重,但是十分结实。
而他老了。
冲天的怒火叫他喘不过气来。
因为心情激动而过快的心跳,叫他的手无法控制的颤抖。
终于,皇帝肩膀一松,整个人的体态都萎顿下来。
你同父皇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
他眼鼻发酸,有气无力道。
太子犹豫一下。
片刻后,低下了头。
儿臣犯了欺君大罪,请父皇降罪。他跪到了地上。
皇帝说:起来说话。
太子起身。
刺客当日要杀的是宋太医,不是儿臣。
皇帝面色如常,似乎早有预测。
太子掏出一封诉程来,递到桌上,这是大理寺卿拟定,条条证据直指荔王,父皇可看看。
短暂沉默后,皇帝拿起那诉程,一目十行过了一遍。
儿臣猜测,是因为宋太医经常去东宫行走,所以才惹的荔王下杀手。太子道。
还有,他继续道:刺客死之前,指认的是淑嫔娘娘,并不是荔王。
皇帝嗯了一声,等着他继续说。
正因如此,儿臣才要试一试荔王是否有不臣之心,在猎场帐篷里的时候,他听到儿臣那样说,便慌张失措,不知是否是因为跟计划有出入的原因。
其次,荔王一惯会扮猪吃老虎,儿臣此次南下时间长、路途远,离开父皇身边,怕他对您不利。
儿子知道,父皇重视兄弟情义,可是人心隔肚皮,荔王是否重视同您的情义?
他心思大了。皇帝给了一句回应。
太子:不管荔王给儿臣扣什么罪,儿臣全部都认,甘愿受罚。只是他私养护卫队、划党结派、嫁祸淑嫔、又依靠爵位在刑部一手遮天,滥用私刑、勾结官员、严刑逼供胡乱证词,儿臣实在替父皇忧心。
他一口气数落完,给荔王落了六项大罪。
条条拿出来,都是抄家流放的重罪!
最后,他没有丝毫犹豫的说:如今刑部是个什么模样,一派阿谀奉承、不思正事!
我都有所耳闻。皇帝点了点头。
紧接着,他又叹了口气,十分伤心道:因为朕只有这么一个弟弟,许多事就不想追究
他可能是想到了淑嫔,才会突然如此伤心。
但是紧接着,被他强行忽略了那刺痛感受,继续道:
可是朕,私心里还是想给他一个机会,看看他怎么说、怎么做。
太子沉默不语。
毕竟,他想杀的人不是你,就算,皇帝停顿一下,道:你十分重视宋太医,可他也不过是一个太医。
不错,宋太医人微言轻,不大起眼,可是,太子转而道:这次是小小太医,下次就是小小管家,然后就是区区侍卫长,甚至有可能是伺候您的大太监。
父皇都不追究吗?太子问道:您可想过,好端端的他要杀宋太医做什么?
皇帝沉默,似乎是在考虑。
宋太医医术高明,行走东宫先放在一旁,他日常负责的便是母后的身体,还有淑嫔的安康。
说到淑嫔的时候,皇帝显然一顿,显现出一丝落寞来。
太子话中所指皇后与淑嫔都是育有皇嗣的人,一个生养太子,另一个还怀着未出世的孩子就香消玉损,此事甚至还涉及太子本人。
皇帝越想眉头皱的越紧,脸色也慢慢沉下去。
他怔怔看了一眼太子。
就在此时,大太监通报:荔王来了。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太子心领神会,自觉走到了隔间中。
第37章
荔王离去,太子自隔间中出来。
跫音轻轻,却每一步都掩不住出鞘乌金刀厚重的锋芒。
刚刚经历了丧子丧妃、又将伤口再一次扒开暴露在外的皇帝,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儿子。
坐。
皇帝不等他行礼,就让人将椅子抬的离自己近了些。
太子不违拗的坐下。
沉沉喊了一声: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