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荀道:那你有没有去过流岚峰?
灯宵道:没去过,不过好像有路过,还有人给徒儿指了路。师父,发生什么事了吗?
温荀道:流岚峰一名叫做凋昙的女弟子死了。
灯宵道:啊,这个女弟子是谁啊?名字取得就不好,她死了吗?
温荀道:嗯,刚刚流岚峰的林师叔来了别苑,说你就是杀死凋昙的凶手,让我把你交出去。
灯宵道:徒儿连这个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师父,那个流岚峰主为什么会怀疑徒儿?你也觉得徒儿是凶手吗?
温荀摇了摇头,他自然不愿相信灯宵会是凶手,因为灯宵没有理由去杀一个毫无干系的人。
可看着面前大人模样的灯宵,温荀总有一种说不出的陌生感。这个人明明就在眼前,却又让他觉得好似远在天边。
灯宵牵了牵嘴角,笑着道:只要师父相信徒儿,就没关系了。
温荀嗯了一声,问道:那你现在是怎么回事?你如果不想说,师父也不会勉强你。
事到如今,灯宵也不再隐瞒,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徐徐道来,六年前,有个自称应不识的道人替我算了一卦,说我命中有劫,还断言我活不过二十岁。后来我炼丹失误,这个卦象就此灵验。但随着年岁的增长,我发现每个月的廿十日,我的身体都会出现变化,恢复到正常的样子。
温荀安静地听着,问道:每个月仅有一天吗?
灯宵点头,看上去一点儿不为此感到难过,他语气轻松地说道:虽然每个月只有一天,但这么算起来,一年内就有十二天。至少这六年里,我有两个多月的时间是正常的。
听到这些数字,温荀沉默了。他无法想象,一个人要怎样才能如此轻松地说出这些话。他也无法想象,这六年灯宵到底是如何度过的。
如果那名道人的卦象无误,是不是灯宵的生命便会就此结束呢?
温荀好不容易才问出口,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灯宵的眼睛微亮,他的瞳孔是浅金色的,比那冬日的旭阳还要温暖。
灯宵继续道:有,卦象灵验后不久,父亲派了不少人去寻找那名道人。找了整整三年,父亲才找到了那人的踪迹。道人说,除非我能修得一门功法,否则我的身体永远都无法恢复正常。可这门功法是玄玑门的绝学,迄今为止只有玄主一人参悟。
温荀微微抬唇,大抵猜到了其中缘由,所以,你才愿意随我拜入玄玑门,是这样吗?
嗯灯宵点头承认了,一开始父亲试图与玄玑掌门交涉,不巧碰上掌门闭关,五峰峰主拒绝了父亲的请求。他们说这门功法秘籍在玄玑门的书海,连他们自己也无法进入。
玄玑门的书海温荀对这个地方似乎有点印象,可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灯宵道:五峰峰主告诉父亲,只要在玄都夺魁中成为魁主,就能拥有进入书海的机会。
温荀道:这就是你参加玄都夺魁的原因,对吗?
不是。灯宵以为温荀这是误会了,连忙替自己辩解道:徒儿本无意参加玄都夺魁,对我来说,少年也好成年也罢,这些都不重要的。但是师父不一样,徒儿既已犯下了这种事,便要对师父负责。
温荀闻言一怔,愣愣地看着他,有什么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灯宵道:自从遇到师父后,徒儿便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赢得玄都夺魁。是徒儿不对,徒儿不该过分地让师父怀孕,可徒儿是真心喜欢师父
温荀猛地站起来,满脸都是不可思议。一直以来,他都忽略了灯宵,只把这个徒弟当成小孩儿对待,以为灯宵对他不过是单纯的仰慕。
殊不知,灯宵也极可能是孩子的生父。
师父灯宵欲言又止,他怕温荀起身离去,拉了他的手不松开,自从师父苏醒之后,徒儿一直都在等待这个机会。如果不是徒儿对师父做出那种事,师父也不会如此苦恼,还遭到这么多人的非议。
温荀冷静下来,镇定自若地问道:你如何确定孩子的生父是你,而不是别人。
灯宵渐渐拾起笑容,微笑着说道:因为徒儿知道,这个人不可能是别人。徒儿对师父做过的事,又怎会轻易忘记。师父睡着的样子,徒儿至今都还记得。
温荀没有再说话,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整理一下思绪,但并不是现在。你现在这样还是不要出门为好,明日我再来找你,去把凋昙之死查个清楚。
师父。灯宵见他要走,急忙赶在前面说道:师父是生徒儿的气了吗?徒儿知道错了。
温荀轻轻松开他的手,说道:我没有生气,马上就是玄都夺魁,你好好准备。
嗯,为了师父,徒儿一定会加倍努力!
这一晚,温荀留在别苑过夜。明明已至深夜,他却是彻底失眠了。
他坐在灯下,将那本攻略日记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又拿了纸笔写下自己的推测。
就目前来看,嫌疑者一共有七人。而这七人中,有三个人的攻略日记已被撕毁,剩下四人都无法彻底排除。
这三个人分别是,玄玑掌门师仙游、天音阁主琴况和缥缈岛主冷惜别。
温荀看着自己列下的那些推测,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他其实完全可以不用这么麻烦,可他很清楚,自己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始终会有离开的这一天。
而这个孩子是原主与别人的结果,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他的另一个父亲还在,他便没有权力带走。
次日一早,不等温荀去叫灯宵,他自个儿就上门来了。
和他本人说得一样,过了昨日灯宵又变回了少年人的身体。
在温荀看来,灯宵这样反而给他省去了不少麻烦,免去了其他人的猜疑。
但他也由衷希望,灯宵会有恢复正常的那一天。很多人都说永远都不想长大,可当这一天真正到来时,这种痛苦恐怕只有灯宵自己才能体会。
师父,我知道有家酒楼的早点很好吃,我带你去。灯宵说着走在旁边,问他,吃过早点我们直接去流岚峰吗?
等会儿我们先去找一个人。
孰料他们刚走到别苑门口,又再一次撞见了出门的别镜花。除了别镜花外,还有天音阁主琴况。
看见他们,灯宵整张脸明显冷了下去。
所幸衣濯白不在,这让温荀不由缓了口气。
荀儿
小温荀,你们这是要往哪儿去?琴况连看都没看别镜花一眼,也根本没注意有没有打断他的话,好像一双眼睛只看见了温荀一个人。
别镜花抢过话道:荀儿是要带灯少庄主去流岚峰吗?我这便去叫马车送你们。
琴况也抢着道:昨日的事我已经听说了,小温荀不必担心,追查真凶这种事琴某最是拿手。这件事交给我和灯少庄主就行,你回去等我的好消息吧。
温荀道:多谢阁首好意,但灯宵毕竟是我的徒弟,我作为他的师父自是难辞其咎。
别镜花不等琴况再继续说下去,已经让人火速安排了马车过来,外面风大,荀儿先上马车。千万不要谢我好意,我们之间不谈谢字。
温荀没有理由婉拒,只好坐上了别镜花的马车,顺道带上了灯宵。
看着琴况也要跟来,别镜花把他拦在马车外,天音阁主不是对追查真凶这种事最拿手了吗?跟上来是做什么?
琴况不急不慢道:琴某说的是和灯少庄主一起,另外,别谷主这是打算带小温荀去哪儿?
别镜花道:荀儿想要去哪儿,我就带他去哪儿,不用天音阁主担心。
两个人就这么杠上了,引来不少玄玑弟子围观。
眼看围观者越来越多,温荀不想引起太多人的注意,说道:别谷主,不妨带上天音阁主一起。
听了这话,别镜花才侧身让开,一副故作大方的样子,既然荀儿开了口,天音阁主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