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的东西是真的吗?兰梓清面色有些青白,望着手中那几页薄薄的纸。
这小的怎么造假,街坊四邻,都知道小的不会写字。小贩无辜抬头,言之凿凿,小的不会写字,所以家信托阮金写了一次,这种事情小的怎么敢骗人,大人可以去求证,我老家人有没有收的到。
兰梓清不知道他敢不敢骗人,可白纸黑字,一切都十分清楚。
那是小贩写给老家妻子的,全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其中提到了卖掉家中养的鸡鸭,不要去隔壁那个有些坑的许家湾集市。
阮金虽然识字,字却看着十分潦草,那个许字的偏旁没有点,只有一个竖勾而已。
如果阮金临终前想写的字是许,那他要指认的人应该就是许家,与威武大将军许宴有着极大干系的许家。
兰梓清低头,目光灼灼的望着白雪鹤,白雪鹤却微笑转身,拉拉卫岚的衣袖出了官衙。
现在咱们可以回京,也可以给许高安个罪名了。白雪鹤露出微笑,终于能离开这鬼地方了。
卫岚似乎没有想到,在原地呆滞了一阵。
白雪鹤。黑蛋小心翼翼从袖口里钻出来,声音极小极小的问:我们是可以走了吗?
嗯。白雪鹤点点头。
那我好饿呀。黑蛋很开心,心满意足着回答。
三日后白雪鹤回京,亲自动手将府里打扫干净,去市场拎了一条鱼回来放在案板上。
那鱼很是新鲜,在用来刷洗的瓷盆中活蹦乱跳,白雪鹤系了围裙又穿了件家常布衣,才颇有自信的一刀下去。
不料那鱼向外乱翻,尾巴猛的砸在盆上,足足溅了白雪鹤一身水,白雪鹤很没耐心的瞪着眼睛,把刀扔在一边。
黑蛋从屋外跑来,手里握着一袋子点心,边吃边将鞋子甩掉,白福跟在他身后,手里拿着其他大包小包。
白雪鹤赶忙拾起刀子,假装开始刮鱼鳞。
你要做饭呀!黑蛋不可置信的盯着白雪鹤,斜着眼睛道:你可是会把厨房烧掉的。
你说什么?白雪鹤也不示弱,盯着地上的一双小胖脚,你怎么不穿鞋子,都说你多少次了!
不穿鞋子又怎么啦!黑蛋跑上前抱他的腰,两人很快扭打在一起,最后也顾不上什么做饭弄鱼,白福无奈,自己去收拾着刮了鱼鳞。
你说遇滟去哪里了?闹了一阵,白雪鹤忽然停手,那天你说和她一起来,可咱们再没见过她。
她确实是来了!黑蛋紧张的憋红小脸,过了一会儿又沮丧道:但她确实不知道去了哪里?我以为那个卫岚要欺负你,所以让她和白团团先走,结果就没碰到了
白雪鹤只是随口提了一句,没想到黑蛋会如此沮丧,他连忙用手揉了揉小孩头发,故作深沉道:人和人不可能老在一起的。
那你呢?黑蛋抬起头,咱们会一直在一起吗?
肯定呀。白雪鹤点头,此时烧好的鱼正被送上来,白福是北方人,口味偏重,那烧鱼看着浓油赤酱,很是美味。
白雪鹤也给白福让了个位子,只是一人喝酒一人喝水,就当他们准备动筷子时,门前突然响起扣门声。
白雪鹤感到有些不妙,起身开门,进来的人身穿飞鱼服,腰间配着细刀,却不是他们都熟悉的卫岚。
白大人。徐林年轻的面孔上没有什么表情,奉旨意请您进宫。
那烦请大人稍等。白雪鹤不再是正三品官,急忙换了齐整衣服同徐林前去。
白雪鹤经常进宫,对皇宫大内也十分熟悉,可这次徐林引他走的,却是条完全不同的道。
天气渐渐变冷,秋风裹挟着落叶飞过,白雪鹤冻得有些驼背,进而将两只手揣在一处。
徐大人,这是哪里?白雪鹤很恭敬的问,下官觉得,这不像是去御书房的路。
当然不是去御书房,我只说了有旨意要大人进宫,皇上现正在围场狩猎,哪里有空见大人?徐林语气冷冷,脚步渐渐停下,红色宫墙环绕着一栋高大殿阁,浓厚的檀香气味自其中传出。
白雪鹤抬头,看到殿阁上书慈宁宫三字,忍不住皮肉一紧,开始苦笑。
奉太后懿旨。徐林拉着他的手臂,请您进去回话。
第37章中元节12
慈宁宫内紫烟缭绕,太后从佛像前起身,手中转着一串紫檀香珠。
她身着素服,保养得体,长发高束成髻,只簪着根乌木发簪,看起来如同平常人家的贵妇人。
白雪鹤望了眼红墙拐角,轻声道:徐大人?
徐林扭头,神情严肃着问:白大人有什么吩咐?
白雪鹤深吸了一口气,十分缓慢道:我,去个茅厕。
徐林皱眉,也不好说什么,只好挥手示意他快去快回。
太后不是皇上的亲生母亲,但皇上十分孝顺,待她亲厚无比,朝野上下人尽皆知,可尽管如此,太后依然小心谨慎,从不过问前朝之事。
可不过问不意味着不知道,施恩县城出了卖官鬻爵加伪造矿难这种大案,幕后黑手还是自己的亲生弟弟,就算太后想不插手也不可能。
太后并不认识兰梓清,所以就算不用脑子,用脚趾头也会第一个问罪到白雪鹤身上。
然而白雪鹤是真的想去茅厕,他晃晃悠悠着解了手,接着踮起脚尖,踩着角落的空桶延气窗向外望,这间茅厕是为宫人设计,所以在宫内一处及其偏僻的角落,白雪鹤沿着围墙眯眼望去,看到一队侍卫延墙角走过。
那是京城十二卫中的一支,不管是去围场还是祭天,只要皇帝出宫,京城十二卫一定会紧紧相随。
京城十二卫都未出动,太后怎么敢相信皇上真的出宫,转而下手威逼自己。他满心疑惑时回头,刚好看到在墙边踱步的徐林锦衣卫都指挥使卫岚的徒弟。
白雪鹤忍不住苦笑,不知道皇上玩这一招,是在整太后,还是在整自己。
他还是整好裤子,慢吞吞的出门。
此刻,太后已从佛堂中缓步而出,此时她已经换好衣服,一袭深紫色秀牡丹衣袍富贵逼人,发髻中步摇流苏垂下,气势汹汹。
白雪鹤下跪行礼,其他人跟着退了出去,太后却没有叫他起身。
白大人。太后缓缓接近,略施粉黛也敌不过眉眼中的憔悴,哀家真不知与你有什么恩怨,你就一定要置我许家于死地?
太后的眼中含着眼泪,面对白雪鹤的请安却连半句寒暄都没,可以看出她的情绪十分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