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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有时——许温柔(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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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他从前形单影只又不善言辞,每次上门总免不了聆训似的局促,也还是想有样学样地走上一圈,现在他脱胎换骨,更是前所未有地向往旧地重游。

知道了,八点去不晚吧?君洋道,别忘了跟你那儿的管制中心说一声,路过时间

说得轻快!陈参谋生怕事事如他的意,让他没了分寸,将来在外面吃亏而不自知,凶恶道,你知不知道快过年了?满天都是飞机,我上哪给你调时间?你绕路吧你!

哦。君洋气定神闲,也行。

陈参谋见他铁了心,稀奇地问:你到底有什么事,至于推迟起飞吗?

君洋坦然回答:我在等人。

你小子就这么点事?陈参谋没好气地说,谁啊?你等的什么人?让他跟后面的飞机走不行吗!你这趟是来干什么的别忘了,到底哪个重要?

不行,都重要。君洋笑道,至少这次不行我在等一个专门带给你看的人,没听说过这也能分两趟去的,懂了吗?

材料交接完毕,距离和陈参谋约定的时间还早,君洋带严明信在山海关附近闲逛。两人心血来潮,干脆弄了辆车,去了枯桃海事培训中心。

那时候,我们就和消防队一样,君洋边走边道,哪里打电话求助,指导员就把我们拉到哪儿干活。

当年君洋接到过的差事千奇百怪,网破了船沉了,人少了狗没了,不胜枚举,严明信梦见的修船坞、消磁等等,还算是叫得出名的活计。他跟我们宣扬,说这都是实践机会。其实,什么实践啊,连理论都没教过,圈着一帮社会青年,免得我们出去惹是生非罢了。

人的梦境不可能脱离自己的见识,严明信梦里的种种情节,大部分场景都是他在军校那些年的记忆拼凑而成的。他早知道培训中心和他想象的不会一样,但他没想到此地这么小没走多久,在离海还有一两公里的地方,他们先遇到了一片铁网。

居然已经走到头了。

严明信左右张望,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就到头了?就这么大点地方?

就这么小。君洋道。除了风吹雨打令建筑磨损老化外,培训中心和十几年前没什么区别,见过了高楼大厦和碧海蓝天,更觉得这儿不起眼,像个火柴盒。

他说:枯桃前有军港,后有军区,这只是守备部队下属的培训中心而已,能有多大?

严明信环顾四周:你在这儿的时候,这有几个班?

十来个?二十个?具体多少忘了。时间过去太久,君洋回想不起,出操的时候,上千个人就绕着这个小操场跑,队伍拉长了能套两圈。

他看了一眼严明信的神色,又补了一句:你没看错,就这儿。和你们名校肯定是没法比了。

严明信听着话音不对劲,转了个身绕到他面前,什么意思?

君洋耸肩:没什么意思。

严明信目光追着他的眼睛,心下了然,举起双手道:你误会了,我没你想的那个意思。

君洋淡淡道:是么。

严明信:

这哪是没什么意思,分明是非解释不可了。

咳!严明信清清嗓子,舔舔嘴唇,好声好气地哄道,我的意思是,学校小归小,但这儿依山靠海的,环境不错,责任意识也很强像你说的,招收社会上的适龄青年,组织技能培训,还带队实践,这不挺好么?一来二去,兴许就唤醒了一个个质朴的灵魂了呢?它对社会稳定起到的作用远远大于它的规模,不错,很厉害。

君洋肩膀靠在铁丝网上,从盒里叼出了一根烟。他在身上摸了一圈没找到打火机,只好比抽烟更流里流气地叼着:有什么奇怪的,适龄青年也想吃口饭。

严明信心中像被小针扎了一下。

严定波专门向国安部打听过福利院后期的运营状况,他多少也听说了一些。君洋并非调侃,也许当他们在为军校的录取而庆祝时,君洋甚至要思考走出福利院的大门后,未来的生活在何方。

严明信走近一步,伸手刮了一下君洋的鼻子:你最厉害。说实话,这儿确实比我想象得更小,要想从这里进入山海关,比我想的显然也更难。我之所以觉得意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我总感觉你应该来自一片辽阔的地方。

他看向远方的海天线,道:平时出任务,我心里想的是无论如何都要完成,可每次和你一起飞,我就特别希望一切顺利,能漂漂亮亮地完成,好改变第一次投弹时给你留下的印象。那时候你很少跟我们说话,更是从来不开玩笑,准时准点地来,接到返航指令立刻就走,我一点认识你的机会都没有你知道我从后视镜看你是什么样吗?

君洋挑眉:什么样?

我们往基地飞,你往海上飞。严明信手指扒着铁网,一点一点地靠近他,煞有介事地轻声道,我心想,哦,他是从天上来的,他要回去了,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严明信一哄,君洋立刻忘忧,欣然一点头:继续说,再见我干嘛?

其实他原本也没有生气,只是这地方就是如此小门小户,和他从前栖身过的所有地方一样简陋。他是习以为常了,不觉得有何不妥,但想到严明信天之骄子,或许真的看不到眼里去,他不免感到一阵无奈而已。

我对你一路经历的人和事都心怀感激,他们有意无意地互相作用,把你送到我身边。严明信道,再见你,我要谢谢你,感谢你在我昏迷的时候照顾我,虽然你好像也不是出于什么好心,不过还是谢谢了。

君洋嗤他:忘恩负义。我都恨不得睡你那儿了,这还不够上心的?

严明信问:是睡我那儿,还是睡我?

君洋神色坦荡:一回事,不冲突。你有没有梦到什么限制级的内容?

君洋那时不过刚满十八,严明信按自己的理解,在不省人事之中自作主张地想象了一番他年少时的模样完全是个调皮捣蛋的小屁孩。

一来他把君洋当成小弟,二来他满心盛的都是别的心事,哪会想到奇怪的事?

他气结道:是你变态还是我变态?

君洋嘴上不予置评,眼角眉梢却颇有点循循善诱、但说无妨的意思。

严明信倒是想起一事。他好好打量了一番不远处的教学楼,不禁又问:我为什么会梦到你吃安眠药呢?你真的没吃过吗?

说了没有,我哪懂那些?君洋摇头,肯定是姓梁的过来唠叨,你听串了。

他年少时因处境窘迫而阴郁,因举步维艰而难以与自己和解,因躁动无处发泄而自我禁锢,也因孤独忐忑而难以入眠可他伤风感冒、跌打损伤都想不到吃药,更何况区区不痛不痒的失眠?那是他这种人根本不会考虑的事。

退一步说,假使他真的走投无路了,要翻墙入室,那也该弄点钱出来改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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