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启面露为难,眼神瞟向任衍,小声道:可是,段吹雨他哥已经过来了啊。
什么?习风?段施贤顺着丁启的目光往后看去,看到了个陌生的面孔,他微微皱了下眉,没说什么。
那这
我知道了。段施贤没有揭穿任衍的身份,说:我不知道他哥会来,那我就先走了。
段施贤转身的一瞬,又扭头看向任衍,他朝他走了过去。
任衍眼看着他走过来,心里已经猜到他应该是段吹雨的爸爸。段吹雨从没主动提起过他爸,任衍只知道他爸妈一年前就离婚了,段吹雨跟他爸的关系似乎很僵。
我是小雨的爸爸。段施贤小声说,从衬衫前袋里拿出一支钢笔,又问任衍要了张便签纸,在纸上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家长会结束了,你可以打这个号码联系我一下吗?
任衍微微点头。
*
按照原定计划,家长会大概要持续一个钟头左右,这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学生都在操场和露天活动室自由活动,等待家长。
8班是试点班,虽然清一水的男生,但各个都是刷题大王,趁这空当儿疯狂赶作业。露天活动室能坐的地儿,基本都被坐满了,没抢到空座的学生只好跑去图书馆奋发图强。
段吹雨的作业早就写完了,正坐在藤椅上死磕物理竞赛题。好不容易磕完了,他就仰躺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眼睛是闭上了,但是耳边并不清净。
露天活动室除了8班还有其他班的学生,胆儿大的女生见他手边闲下来了,就一步半步地磨蹭到他身边,打听任衍。
屠蕾一马当先,走在人民群众的最前头。
诶段吹雨,你哥什么星座啊?多大了呀?有女朋友了吗?我能要他个微信号么?
段吹雨弹开眼皮,眸光扫了她一眼,神色懒散。
睁眼的刹那,他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一众女同胞包围了,中间还夹着几个熟面孔,以前不止一次给他递过小情书送过小礼物。
段吹雨懒得应付,直接一句话打发所有任太太候选人:他有女朋友了。
周围的女生拖长调子啊了一声,哀怨又不甘。
段吹雨挎上书包,打算直接回家,他刚迈出一步,手机提示收到了条微信消息。
聊天终止程序:你哥不应该送你出国,应该送你去美术学院。
段吹雨回了个问号。
口欠:?
聊天终止程序:[图片]
段吹雨点开图片看了一眼。
图片是任衍拍的理综试卷上的一道题,题干问电磁泵的原理,那道题是整张试卷的最后一道大题了,段吹雨卷子答得快,开考半小时内又不能提前交卷,闲得无聊就把原理用图解的形式画了出来。
结果当然是一分没得,老师还在旁边用红笔做了标注,发出灵魂拷问:您跟我这画漫画呢?您受累。
想到这,段吹雨嗤笑一声,回复:画得好看吗?是不是有希望考个美院。
聊天终止程序:。
透过那个。,段吹雨仿佛能看到任衍那张气到没表情的俊脸,他有心逗他,打字回复道:诶诶,开家长会呢,还玩手机,当心我告诉老师
聊天终止程序:。
段吹雨看着手机屏幕笑半天,把任衍的备注改了句号批发商。
楼梯拐角传来隐约的啜泣声,段吹雨手勾着书包肩带站在楼梯上稍作停顿,两步跨下楼去,他看到宋颖站在楼梯口,面朝着墙抬手抹了下眼睛。
听到脚步声,她身形一怔,胡乱地抹了抹脸。
怎么了?段吹雨走过去。
宋颖背对着段吹雨,嗅了嗅鼻子,不好意思转过身来。
没什么。她的鼻音很重,开口时把自己也吓了一跳。
宋颖眼尾发红,低头抽泣。
你妈是不是骂你了?段吹雨直接问,他刚才在走廊撞见了那位疾言厉色的女士。
宋颖咬了下嘴唇,语气带着一丝认命的妥协:我已经习惯了。
骂这个字眼有些言重,她妈妈是个体面的人,在她眼里,她对女儿的那些耳提面命都不应该称之为骂,换个词,应该叫苛求。
转来十中之后,这位把女儿当成唯一依靠的单身母亲,明确表示希望能在月考看到自己的女儿夺下年级第一的位置。
但是宋颖没有达成她的要求,所谓的苛求当头而来,无形的压力一点一滴堆积成一座大山,把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这座大山从以前开始就一直存在,搬家数次,仍旧如影随形,并且越来越沉重。
各个学校的学习进度都有差异,宋颖觉得这次月考自己已经付出了最大限度的努力,首都是什么地方?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她不认为自己有绝对的实力能拿到年级第一,所以她忍受不了这次苛求。
宋颖嘴唇一抿,眼泪忽然扑簌簌掉了下来,止也止不住。
段吹雨给她递了张纸巾。
我,我真的觉得我已经尽力了。宋颖拿纸巾不停地抹去眼角的泪水,我好累啊,我讨厌搬家,我讨厌上补习班,我讨厌喝那些补汤为什么什么都要逼着我
平时沉默上进的转学生,此刻却哭得满眼通红,段吹雨望见她眼睛模糊一片,却死命咬紧嘴唇,坚守着最后那点倔强。
高考这场战役里,有人自发地拼了命往前冲,有人被外在力量生拉硬拽着往前走,他遗落在那些人的后面,想往前踏步,又觉得脚步虚浮,踩下去就是一片空荡,落不到底。
没有人对他要求过什么,唯一的那一个他也从来不屑于理睬。
毕竟那个人在乎的只是自己作为高校校长的一张脸面罢了。
段吹雨开口道:学什么都是为着自己,你也有权利决定自己到底该怎么做,只要别后悔就行了。
他不会安慰人,话说得很直接:既然觉得尽力了,就让你妈哪凉快上哪呆着去,成天在学校要死要活拼命的又不是她,她在这逼逼个什么玩意儿?
段吹雨从口袋里掏出一整包纸巾,丢给宋颖,转身离开。
第13章少年心思
听完家长会,任衍被丁启叫住谈了一会话,大意是段吹雨的成绩实在是岌岌可危,照这情况继续下去,很有可能连大学也考不上,希望家里人能够重视起来,和孩子共同努力。
丁启神情犹豫,似乎有难言之隐,斟酌片刻,还是跟任衍开口了:那个段吹雨哥哥啊,我能问个事儿吗?
嗯,您说。
我问这个无意冒犯,我就是想了解一下情况。丁启神情复杂,段吹雨他之前脑袋哪里的是不是受过什么伤?
任衍的脸色煞是好看,怔了一秒后竟然有些绷不住,他偏过头,捂嘴咳了一声,遮掩自己的笑意。
丁启满脸忧愁:我感觉他平时做作业也挺有劲头的,可是这成绩就是上不去。
任衍若有所思,丁启的这番话大概率印证了他刚才的猜想。
段吹雨十有八.九,不对,应该是绝对,绝对是故意把考试考砸的,不仅是英语,每一门科目他都致力于考个喇叭花。
没有。任衍回答说,声音没什么起伏,他脑袋好得很。
任衍走出教室时,发现门口守着几个女生,有的没穿校服,还抹了淡妆,看穿着打扮应该不是8班的女生。
8班是试点班,虽然班里人有时仗着成绩好多少有点狂劲,但内里都是乖学生,是十中的学生典范。十中明文规定在校生要穿校服,但并不作强制要求,尽管如此,8班的学生还是几乎每天都套着宽大的白衫黑裤。
任衍一直都觉得,像段吹雨那种浑身反骨的人,大抵是不愿意穿校服的,但人家就是很乖,每天放学回家,身上都是一件泛着淡淡汗水味的白色polo衫。
教室门口都是些胆儿大的女生,拿着手机问任衍要微信,任衍回了句我不用微信意欲离开,结果还被人拦下来没休没止地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