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另一个问题又来了?迟归希望他能有自己的见解,什么才是最好的厨艺呢?
海湾立刻回答:就是做出对客人胃口的菜!
你倒还鬼灵,会举一反三。迟归笑了笑,但只顾机巧,却不对我的题目。
我能做你爱吃的,别人自然也能,如若你的口味和鉴别能力一般,谁又来衡量我们之间的高低呢?
所谓大巧若拙,神锋无形,不懂做菜的人一说美味,想到的无非是各类名贵的食材。
但那些东西之所以名贵,就是因为它们本身的味道极佳,即使烹饪失当,至多产生外行分不甚清的口味上的区别,但总体还都过得去如果不是吹毛求疵、精益求精的话。
真正高超的厨艺,不是能将一尾蓝鳍金枪鱼做得多好,而是能在平淡中孕育神奇,普通的菜蔬,做出不普通的美味,才是功力之所在。
海湾深信不疑,重重地点点头,扑上去抱住他胳膊,脸颊在上面亲昵地蹭了蹭,笑赞道:你就是蕴神锋于无形,用我买的烂菜还能做好吃的!
自那夜他们二度吻过之后,海湾便如现在这般,与他消除了社交关系里最起码的尊重距离,拉他手,拍他肩,随心所欲,无所顾忌,胆子愈来愈大。
迟归起先很不适应,后来慢慢也习以为常了。
海湾将书分开顶在自己脸上,仰着头竭力保持平衡,淘气地问:你说我明天能过吗?万一过不了,我怎么办?你还会管我么,会不会失望?
你不要想那么多。迟归一把夺走那本被他翻烂的书,人的远视应该用在制定目标上,短视则应用在完成手头任务上。只有这样,才能两不相误。
即使你通不过,也是考核之后该愁的事。未来的事交给未来烦心,现在先做好眼下的事,那未来也就不会有事。
海湾揉揉鼻子,道:什么未来现在的,都给我说晕了。你怎么这么多话教训我,你就不能直接告诉我,我要是不过你会怎样?
你不是说你一定会过吗?迟归挑眉看他,怎么,觉得海口夸得太早了?
不是。海湾耷拉着脑袋,发丝软软垂在他眼帘上,我只是想知道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工作。
迟归拍拍他发心,温声道:真傻。我如果不愿意,为什么要让你去餐厅碍眼?
啊,你承认了!海湾满目惊喜地抬起头,你承认你是想看见我,才叫我去你餐厅的了?
你想多了。
事实证明,海湾的确想多了。
第二天他没有和迟归同走,相反早早搭地铁去了餐厅。十四个人除了他和秦川,其余早已正襟危坐,等待考核开始。
海湾还是初次见这十四位高级侍者齐聚,每个人都似他想象中的冷漠,不苟言笑,互不搭话。
今天陈延辉来得也早,他吩咐行政办公室的人发下笔试题,限时四十分钟答完。
这些题目并不难,海湾书念得熟,从前往后看下去,没有一个能难倒他。
上学时也曾有过眼下的场景,最终的结果却不尽如人意,因为题目难不倒他,细节却打败了他。
粗心大意,永远是学生的致命伤。
海湾生怕旧事重演,瞪大眼睛检查了几遍才交卷。
继而是考仪态,记忆力,临时应变能力,还有对餐饮文化的理解。
主考官不出意外是迟归,旁边还有餐厅的行政人员和三位主厨。
仪态还好,海湾由于拍写真的缘故,平时经常练习。为了这场考核,更是每天睡前贴墙站半小时。
至于记忆力,海湾自认不差,他虽不属于极聪明的核桃脑,但记性一向很好。
几位主厨问了几个来过餐厅的客人的小癖好,他一一作答,看脸色便知他们很满意。
许鹤排在他后面,海湾留神听他回答,发现他非但知道客人的用餐习惯,连他们的隐私都略知一二。
那位健谈的主厨笑得合不拢嘴,迟归保持着平时的漠然,淡淡问:你怎么知道上次来过生日的两位客人,其中有一个母亲刚过世?
许鹤不慌不乱,双手收在身前,徐徐道来:因为他们第一次来时,曾聊起过去的事,说到那位客人的母亲激烈地反对他们在一起。
但是,第二次来的时候,他们的无名指上已经戴上了戒指,可见他们的障碍消失了。
改变一个人几乎是不可能的,更别提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所以我猜测其中发生了一点别的事,让这个障碍消失了。
而且那位母亲过世的客人,在给他爱人过生日的时候,高兴中带着难以掩饰的伤感。
还有,我在后续收拾桌子的时候,听见他说他父亲目前状态不好,家里刚办了丧事,他没心情去参加朋友办的生日宴。
综合以上几点,我才做出了判断。
你很细心。迟归只说了这一句。
海湾默默走回座位,心里对许鹤的忌惮又加深了几分,纵然不情愿,也不得不服。
那天迟归早早让他回去,后来问起此事,他说是看他情绪不好,想让他休息休息。
他的体贴,恰好给了许鹤机会。或者说像许鹤这样的人,根本不必别人特意给他预留,无时无刻他都能抓住机会。
海湾偏偏相反,他傻得可怜。
听着许鹤应答如流,将每一位客人从头到脚的所有细节都说得清清楚楚,再联想自己刚刚的得意,才真是可笑。
现在看来,他在更衣间里偷偷记的笔记,大抵便是客人的详细资料。
才不如人,技不如人,居然连努力都不如人。
海湾从未像当下这么厌弃过自己。
临场应变能力大家在一起考,餐厅内模拟了五张桌子,每张有不同的状况,演员们都是各个岗位的员工,全情投入,严肃非常。
室内乱哄哄,一会儿掉叉子,一会儿洒红酒,又是菜品里有异物,又是客人难缠不好对付。
饶是众人早有准备,也被打得措手不及,慌张之态尽显。
海湾刚安抚好吹毛求疵的一号桌客人,又去给等得不耐的二号桌客人倒酒,正手忙脚乱时,许鹤突然从他身边撞过去,香槟瓶自白手套之间滑落,喀嚓摔在了地上。
本场考试的最高`潮,一支打破的香槟。
餐厅的空气一窒,众人皆愣了愣,无数双目光同时看向他。
许鹤没事人一样越过海湾,走到对桌,温文尔雅地给客人讲解起今天的菜品来。
海湾现在恨不能捡起剩下的半支香槟,一酒瓶子砸他脑袋上。现实是他只能捡起碎玻璃,赔笑着道过歉,给客人换了一瓶新酒。
余光能看见考官们不善的脸色,众人都未作声。海湾心里直打鼓,每次都是香槟,他当真天生与香槟相克。
好容易捱到最后一个环节,许是要避嫌,询问海湾的是那位风度翩翩的健谈主厨。
迟归虽不在场,但他的话、他的思想,悉数装进了海湾的脑海里。他将昨天下午那番言论拿出来应答,果然获得考官一连串的称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