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明镜盯着空气中某一个静止的点呆滞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道:不错,六个月之前,我到中阳南郊玄剑大营例行练兵,偶然之间,我发现我岳丈从岁裕关巡视回来的时候,带了一个蒙了黑布的笼子
金明镜的岳父正是金夫人的父亲,五方将军之一的杜源老将军。大印人常赞天下名将镇北安东沈金杜,安西平南大小楚,杜老将军便也是其中之一。六个月前,他在京郊大营练兵之时突发急症,匆匆过身了。
如此看来,他的死也是大有蹊跷。
我问了岳丈几次,他都含糊其辞,不肯开口,只道是西野捉回来的妖物,毒不得,杀不死,他正想办法将这妖物处理掉。金明镜道,可不知为何,他就是不让我接触到那笼子,我实在好奇,于是一日夜里,我便趁岳丈不注意,偷偷去了关押那妖物的帐子里。
可谁知我掀开那黑布之后,看见那笼子里面
楚韶接口道:关了一个美人儿?
金明镜置若罔闻,他眼神狂热,甚至连声音也开始发起抖来:当时他全身赤|裸,只披了一件破破烂烂的红色长袍,他没有东西吃,便咬了自己的手腕喝自己的血,血顺着脖子往下淌我都没有看见他的脸,我都没有看见他的脸!他带了金色的半面面具,只冲我勾着嘴角一笑,我便觉得让我为他死了我也甘愿。
妈呀,金明镜疯了!楚韶打了个寒颤,向周兰木悄声道,对了,你也见过这美人儿?长什么样儿啊,真能把人迷到这程度?这还没看见脸呢
周兰木眼睫颤了颤,却没抬起来:长得不错,改日为将军引荐?
楚韶:罢了罢了,消受不起。
这边金明镜还在喃喃自语:我本来觉得没有机会把他带出来,只是这个时候我岳丈却突然哈、哈,天助我也,我将他放了出来,发现他竟一点武功都没有,经脉重伤错乱,需要养很久的伤。
他求我庇佑他,我便把他带回了府里,扮做我的侍卫,为了避嫌甚至为他单独辟了一间房。我为他多次犯险,却没想到他连碰都不肯让我碰,我好歹有几个江湖朋友,认出了他手上的红滴露
所以你画了图纸去仿制,想要偷偷换掉他的簪子。周兰木笑道,可惜,可惜,你不知满天红是怎样的人物,定然是不能成功的。
金明镜阴森森地道:我试尽了各种办法都未得手,迷香、下毒,甚至想要杀了他,可他的确是妖物,竟百毒不侵,无奈之下,我也只好去寻两三个小倌儿泄火。
金府的下人们明显骚动了起来,想必是完全没有想到他们一向钦佩的主子竟有这样的一面。
更可恨的是,他竟勾引了我夫人,金明镜咬牙切齿地道,那个女人为他神魂颠倒,偷了我锁他的钥匙,悄悄把他放了出去。她父亲刚刚病逝,情郎出走,又知道我不会放过她,自己去跳了朝中井,说到底啊
他双手一摊,竟露出一个半是嘲讽半是无辜的笑来:是,我是做了许多事,可我不曾杀过人,不曾伤过人,甚至还被他们下了毒,就算我嫖了几个小倌儿,做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大印哪一条律法不许我去做了?若是连这都不许,那小楚将军混迹青楼,可不知下了多少次大狱了。
楚韶一怔,却听周兰木慢条斯理地问:你说完了?
金明镜沉沉地看着二人,没有答话。
哎呀,真是好一出大戏,这金府里没有戏台子,倒可惜了金将军这样好的演技。周兰木摇了摇头,十分遗憾地说,首先,故事编得不错,至少有五分可信。但是你没说出来的那一半,似乎才是重点罢,让我算算,一、二,你至少杀了两个人,若是我没猜错,还大概要加上一个三。
金明镜一瞬间瞪大了眼睛,他后退了一步,良久才勉强压抑了自己的震惊,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你说是便是,证据呢?
第13章朝中措
周兰木道:证据先按下不提,我有件事情想告诉金将军。
金明镜:何事?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周兰木有些忧愁地喃喃念道,金将军可知道,红滴露之毒,是可以保人尸身长日不腐的?
金明镜的脸色突然变了一变。
周兰木却十分真诚地继续道:不如金将军把夫人的棺盖打开,叫我们看上一看,如何?
金明镜没说话,半晌才道:溺水而亡,尸身能好看到哪里去?两位便非要如此不依不饶,要我夫人在这群下人面前失尽了体面才满意么?
周兰木不理他:啊,既然金将军不愿开棺,那我便给金将军挑几个错罢。
他微微一笑:杜老将军到底是谁杀的?金将军应该比我更清楚,当然,此事我的确没有证据,毕竟杜老将军的亲信早就被你处理掉了。但是我们不妨设想一下六个月前,金夫人得知父亲病故,自然满心疑惑与伤痛,毕竟她知道,杜老将军一向硬朗,不太可能在军中发急病。
于是金夫人便开始背地里调查此事,这一调查不要紧,她竟发现她的丈夫背着她做了更多的事情,也是金将军太不小心了,以为给满天红手腕上锁了一对缠丝环就能困住他,便没有限制他在府中的动作。
楚韶大吃一惊:缠丝环?
这东西原是皇室刑器,将其锁在人手腕之上,平日里瞧着十分正常,可只要控环之人触动自己手上的机关,环中便会伸出千百根比刀子更锋利的天蚕丝,钻进人的血管,直到人血尽而亡。满天红虽没有痛觉,亦百毒不侵,可这东西还是能要了他的命的。
金明镜的面色越来越差,偏周兰木还在继续说:美貌是利器,不仅是对金将军,对金夫人也是。满天红在夫人面前控诉了你杀岳丈、将他带回府中囚|禁之事,使金夫人下定决心杀夫灭口。她先是买了砒|霜,又偷来了缠丝环的钥匙,把人放了,啊,对了金将军是不是有一次拿着打造的金簪出神之时,被金夫人看见,所以迫不得已送了她一支?
他拍拍手,很高兴地说:金夫人本在簪子上抹了毒药,想借机致你于死地,可惜满天红这人坏得很,出府之前不仅在将军常喝的药酒中下了毒,还偷偷把金夫人头上的簪子换成了红滴露那根抹了毒药的簪子和没用完的半包砒|霜,则被他藏在了自己的枕中。
他朝楚韶看了一眼,楚韶会意,将方才从枕头下摸到的东西扔到了金明镜脚下。
之后金夫人本想趁你睡着了刺你一簪来杀你,不想却把你惊醒了此事都怪满天红,若他早告知红滴露之事,金夫人只消轻轻一扎,哪还有不成功的道理?周兰木遗憾地说,金将军武力高强,发现后自然抢过了簪子刺了金夫人一下,发现失手之后便想把自己摘出来,这时候将军想到了一个奇妙的主意。
金明镜往前走了一步,面色沉郁:哦?
将军把簪子重新带回了夫人头上,把她的脸摁到了房间的面盆里,周兰木一字一句地缓道,红滴露不会立刻毒发,当时只会致人昏迷,脸摁到水盆里,可不就是溺死的么?况且簪子刺破的伤口那么小,怎会为人注意?
楚韶摸着下巴看向刚刚自己手里拎着的面盆,突然反应了过来:喂,你说的面盆不会是这个罢?
周兰木欣喜地回答:正是这个。
楚韶扬手把面盆扔了出去,嫌弃地缩手道:晦气晦气,你怎么不早说?
金明镜紧紧攥着拳,面色神色却一改未改,让周兰木也佩服起来:你说了这么多无谓的猜测,我还是想问一句,可有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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