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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骨——疏桐七弦(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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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侄可真是谨慎啊,一番话说得圆滑无比,卫叔卿不怒反笑,但老夫必须跟你说句话,我对这皇位,分毫兴趣都没有,你也不必防着我和我族人。只是你和太子歇一样,太年轻了,这皇位坐不稳的,必得让那个脓包二皇子做上几年傀儡,这几年你摄政我辅政,待到时机成熟,你自做你的皇帝去,我辞一身官职,做个闲人,绝不插手政事,你看如何?

戚琅大为震动,但也没有即刻便相信:卫公曾说自己一身才干而不得用,怎么有了机会反而均永岂是那忘恩负义之人?

得了,冠冕堂皇的话也不必多说了,你那点小心思,以为我看不透吗?卫叔卿瞥了他一眼,嗤笑道,贤侄,我说过要做个闲人,必然不会欺你,今日我便把话说开了,你若信了呢,于你于我,皆大欢喜。你若不信,到时候再对付我,我也有一千一万种方法对付你,信或不信,全在你自己。

戚琅心悦诚服地叩首:卫公所言,我不敢不信。

不必行礼,也不必向我剖白心迹,只看你日后自己怎么选。卫叔卿道,对了,有一事我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却不得不问问你。自我上次去见过风歇之后,便开始疑惑,天牢苦寒,可他竟然有吃有睡,既不受刑,也未受伤,就连身上的锁链,也怎么看怎么像防止他自己伤了自己的东西事到如今了,贤侄还想保风歇?

不是想保,我曾受他恩惠,如今只不过想尽力还一点罢了,戚琅抬起头来,毫不掩饰地说道,只是让他少受些零碎折磨,卫公应该不介意罢。

卫叔卿冷笑了一声:你倒坦白。

戚琅笑道:在卫公面前,不敢不坦白。

我思来想去,觉得此人绝不能留。卫叔卿突然吹灭了面前燃着的一支蜡烛,眯着眼睛说道,本来我是不想让他死的活着受折磨更能解恨,只是此人计谋多端,又多有死士,万一哪里出了纰漏,让他逃了,你我有朝一日必会死在他手里贤侄怎么想?

卫公说得是,出乎意料,戚琅竟然没有反对,他十分顺从地答道,我只能保他不受皮肉之苦,但卫公若想要他的性命,要便是了。只是这天下悠悠众人之口

卫叔卿看着他:我老了,这种费脑子的事情,该是贤侄去做了,贤侄若能名正言顺地接管过这江山,就定能想出让他死得明白的法子,比如

废太子谋害陛下,事成之后被二皇子带人揭发,于狱中自尽身亡。戚琅面不改色地接口道,卫公觉得如何?

卫叔卿很有意思地笑起来:贤侄果然从不叫我失望。

*

天牢里光很暗。

除了那只小小的蜡烛,没有别的照明工具,戚琅走进牢房的时候,风歇正背对着他坐在墙角。

他手腕上套着冰凉的锁链,身上的衣袍有些破损的痕迹,但即使如此,那背影也是孤清的。

戚琅叹了口气,叫来狱卒为他解了手上的锁链,又打发他们走的时候关好了门,才唤他:殿下

你为什么来见我?风歇冷笑一声,却并不回头看他,想从我身上,找到你胜利的喜悦?

从前你说,视我为知交。戚琅走近了些,坐在他身后,语气颇有些感伤,可是如今,竟连喝我一杯酒都不肯了吗?

知交?风歇闭着眼睛,轻轻地笑了一声,我曾以为你说过的话都是真的,以为我可以信任你,但我发现原是自己太傻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都不知道,我还如何视你为知交呢?

殿下,戚琅坐远了些,把提来的酒杯酒壶放在简陋的桌上,自斟了一杯酒,低低地唤他,我在府中禁足三年,断了所有官宦仕途之路,从前年少,一切皆是幻梦,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我也不曾怨过你。我是戚氏嫡长子,为了家族的利益,有些事情我不得不去做可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我最仰慕的人。

风歇终于回过了头,他瘦了一大圈,面颊凹陷,衣衫脏旧,声音虚弱沙哑。

但即使如此,这个人也是尊贵而洁净的。

戚琅心头一震,听风歇苦笑了一声:你的话是真是假,我无从辨别,可我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可让你惦记的东西了,我便权当你说的都是真的。你的话我听进去了,多说无益,我只希望从今以后,你不要再来见我了。

戚琅痴痴地盯着他看,手不自觉地微微捏紧了酒杯:好你可还有什么心愿?

心愿?风歇的目光缓缓流过戚琅身上的浅金色长袍,目光中突然染上了一层忧伤而柔软的神色,甚至声音都放轻了些,倘若你还念我们半分旧情,便让楚韶来见我一面。

好,好。戚琅紧紧捏着杯子的手忽而放开了,他举起杯子来,面上露出一个不知是悲还是喜的笑容,请太子殿下满饮此杯,从此之后

风歇毫不犹豫地接下了他手中的杯子,一饮而尽,接口道:从此之后,你我昔年相知之意、好友之情、救命之恩,悉归尘土,我与你恩断义绝。

戚琅看着他,却突然笑了起来,风歇把手中的杯子随手掷在了地上:你走罢,不要再来了。

殿下,戚琅止了笑声,不但没有走,反而往他身前凑近了一些,他身上常年熏香的气味让他着迷无比,你最大的弱点,便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从前是,现今也是,你该让我说你什么好

你什么意思,风歇心中警钟大作,他伸手想要去推开戚琅,却发现自己突然像是被抽空了力气一般,你要干什么?

谁说你没有让我惦记的东西?戚琅冷漠地盯着他的脸,手臂一个用力,便把他紧紧地拽了过来,我对你,可是惦念已久了。

风歇不可置信地趴在他的脚下,感觉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头脑还有些懵懵的不清醒,难耐的混乱感从头顶蔓延而下:你卑鄙无耻,你放肆!

放肆?戚琅低下头来,伸手勾住了他的下巴,闻言却笑道,你以为你和楚韶之间的那点事,我全然不知道吗?定风之乱开始的前一日,你们都做了什么,连他回府的时候脖子上都有吻痕为什么他可以,我就不可以?你到了这个时候,心里还想着他,他到底有什么好的

放开我!风歇侧过头去,却挣扎不开,手上却一点力气都没有。

戚琅一把抓住他一只手腕,有些病态地笑道:放开你?殿下,卫公叮嘱我来杀你,这酒中本该是毒药的。可我才不要杀你,我要把你关在我身边,一生一世,你都只能看着我。

滚开!风歇往他脸上啐了一口,戚琅伸手慢慢在脸上抹了一下,忽然松开了他,露出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冷漠笑容:也罢,反正也不急在一时。

风歇喘着气退到了墙角,心中的震惊如同洪水一般淹没了他。

这样的心思宛如浸满了毒液的花枝,一圈一圈地缠上来,勒得他难以呼吸。

戚琅在他心中一向是温文的,虽然落魄,但却狡黠,他怜惜他因家族而不平的一生,真的视他为挚友,可对方的心思到底什么时候变了质!

戚琅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殿下承阳,你何必这么讨厌我,你以前不是对我很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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