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韶颤抖着手握紧了手中的信纸,一时间心乱如麻。
一点阳光都没有。
也不知是过了几天了。
天字第一号昭狱在典刑寺的最深处,没有窗户,只有在简陋的桌子上点了一支幽幽的蜡烛。白烛燃尽了一只又一只,除了换蜡烛、送些简单的饭食来的狱卒,一个人都没有来过。
伤口已经做了最简单的处理,尽管一动仍有撕心裂肺的痛,但比起他如今经历的,他觉得已经不算什么了。
被画了黑色月亮的右臂因为放血放得多,似乎减轻了些身体上的痛楚,但沧海月生之毒在他身体之中四处流窜,几乎把他折磨得发疯。
有个声音在他耳边一遍遍地重复着。
他背叛了你,你不是亲眼看到了吗,难道如今还不相信?
你还在相信些什么?
他两只手腕都被套上了粗重的链条,被分系在牢房的两端,让他甚至不能走到狱门处,只能靠在冰冷的墙上。他闭着眼睛,努力与心魔纠缠,手指狠狠地抓紧铁链,甚至连指甲都被翻折流血,也不曾放松一分一毫。
不我不信他会背叛我,除非听到他亲口说
双手鲜血淋漓,他原本是最怕这些的,怕痛、怕冷、怕流血,如今却是什么都顾不得了。
意识模糊了又清晰,一整天里有大部分时间都是昏昏沉沉的,清醒的时候痛苦,昏睡过去也不见得会好一些。风歇靠着冰凉的墙壁沉沉地想,倘若再这么下去,他恐怕撑不了多久,就要疯了。
牢房之外突然响起了靴子踩踏过稻草的声音。
风歇猛地抬起头来,来的人却是卫叔卿,他的目光缓缓地流淌过风歇烧红的双眼,略带了些悲悯地说道:太子殿下,近日可好?
托卫公之福,一切安好。风歇努力压制着心中翻涌的恨意,冷声回道。
卫叔卿笑了起来:那可真可惜,想必今日之后,你便不会这么好了
你什么意思?风歇紧紧盯着他,却因抬头抬得太急咳嗽了一阵。
卫叔卿走近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笑道:陛下今日在通明大殿内突发旧疾,来不及呼太医便驾崩了,梅夫人追随陛下而去,自尽于陛下身侧。国有大丧,天下缟素,殿下还会像之前那么安好么?
眼前突然一阵漆黑。
脑海中翻涌过了无数画面,父皇后妃不多,子女更少,除了早些年薨逝的那些之外,只有嫡出的他和风露、梅夫人所生的风朔三人。风朔身体不好,一直养在内宫,与他和风露虽交集不多,但还算是兄友弟恭。
相比于风朔而言,父皇几乎是把所有的爱都给了自己,也是因为他无条件的信任和培养,自己自小便有机会接触到一切继承人能够接触的东西,想法、意见无一不被尊重。父皇虽对自己有时严苛,但仔细想来,凡是想要的东西,他从来没有不给过。
一阵血腥气从喉咙里涌了上来,风歇没有忍住,哇地吐出了一大口血。卫叔卿不为所动,甚至蹲下来为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带了些遗憾地说道:殿下,可不能如此便死了啊陛下是喝了一碗您送上去的莲子羹才驾崩的,您若是死了,我可怎么向天下交待呢?
他眯着眼睛,很愉快地笑起来:你那个亲信,似乎是周氏的三公子?他可还没有被我们抓到呢,或许他会来救你,在他来之前,你可万万不能死啊。
卫叔卿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逐渐变得淡漠:你父皇没撑住,先你一步死了,你若是也死了,那我的乐趣可少了许多哪。
心头大恨,风歇疯狂地冲他扑过去,想要伸手掐住他,但因为手腕上缚着的铁链,完全无法近他的身。
冰冷而坚硬的铁链在他手上印下了一圈鲜明的红痕,卫叔卿轻易地迈出了牢房,回头看着他:别费力了,承阳。你的近身侍卫,你的同袍兄弟,你的亲人,不是为我所用,便是弃世而去。事到如今,你以为你还有翻身的机会吗?
风歇不答,睁着眼睛看着他,目光几乎能杀人。
卫叔卿走了两步,又像是想起什么似地转过了身,冲他说道:哦对了,你的妹妹我还没抓到,等我抓到了她便把她和你关在一起。皇族第一美人啊,我族里大公子求娶了多次不得,不知滋味如何,倒是可让他和他兄弟们一同品尝品尝。
你敢!风歇目眦尽裂,他冲着卫叔卿,撕心裂肺地喊道。
卫叔卿见他这个样子,反而更加地满意地笑了:敢不敢,现如今可不是你说了算啊,殿、下。
他一步一步踏过来时的稻草,不多时脚步声便再听不见了。
风歇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腿一软,却直接狼狈地摔在了身后堆在一起的稻草上。他觉得有些冷,不由得伸手抱住自己,缩成了一团。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好今天我是作者的存稿箱代理人,作者养的家用Moss。
由于作者深爱の太子哥哥快要下线了,她害怕被大家打穿锅盖,所以消失惹!!!等哥彻底下线她再回来感谢各位小可爱哐哐砸头的地雷和白白的(?)不明液体~
Moss祝大家元宵节快乐!忘掉不开心,一起吃汤圆儿吧~
第58章定风七
卫公今日找我,所为何事?
贤侄来了,坐。卫叔卿转过身来见是戚琅,便伸手示意他在面前坐下,很客气地说道,如今倾元皇帝已死,二皇子朔为我们所用,周氏已灭,楚韶也在控制之下,风平浪静。我想明年上元,便该举行新帝登基大典,你可准备好开始摄政了?
戚琅拱手喜道:卫公信任,我自然不敢推辞,只是卫公族中几个公子也正是年纪,何不让他们一同辅政?
卫叔卿听出了他话语中的言外之意,看了他一眼,皱眉道:不必了,那几个小子几斤几两,我还是清楚的,能当个闲散宗室,无忧无虑一辈子便也罢了。
戚琅不知他这话说得是真是假,只得笑道:可是
均永,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卫叔卿转过头来,目光从他面上拂过,突然毫不客气地叫了他的名字,狡兔死,走狗烹,我知道你对我有十二万分的不放心,不是么?
均永不敢。戚琅实在摸不清卫叔卿到底在想什么,听了这话冷汗涔涔而下,连忙解释道,卫公是第一功臣,谋篇布局,统筹调兵,均永不过是侥幸帮了些忙罢了。卫公愿意推我上位,我自然感恩戴德,可若是卫公自己也有兴趣去坐这皇位,我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愿拥护卫公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