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沈锦旬坐在饭桌前,面前摆了一台电脑,左手支着脑袋在看一项团队整合计划。
云枝刚刚见到枕边没人,以为沈锦旬吹干了床单便离开,合着是一整晚都待在这里?
他道:你是起得早,还是没有睡觉?
沈锦旬说:失眠。
反正满腹心事,肯定是休息不好了,他干脆回车里把随身携带的办公用品拿了上来。在这里从半夜坐到天际放亮,听着附近逐渐有了喧哗声。
唔,看你前两次睡得挺沉的。
云枝浑然不觉自己成为了对方辗转反侧的缘由,坐到对面拿过了放着吐司面包的防潮袋,发现里面只剩下一片了。
不太好吃,说是奶香味的,其实一股焦味。沈锦旬点评。
想吃用锅煮熟的方便面,里面敲了两个鸡蛋的那种。云枝说,汤少一点。
和沈锦旬越走越近,他不知不觉变得和高中时一样,二少爷可以是自己的跑腿,跟班、辅导老师、课文代抄,以及最常用的厨师。
他这么说着,小声地补充道:厨房里有泡面和鸡蛋,也有锅碗瓢盆。只是我这段时间没开过火,积灰了要洗一洗。
时光仿佛倒流回溯,沈锦旬看着不乐意,并且讽刺了他几句好吃懒做,但最后依旧向自己妥协。
水流声冲刷过锅铲,煤气灶忽地跳出火焰,油点在锅里溅开。
云枝听着声音,趴在桌上又眯了一会。
心满意足地吃完热腾腾的早餐,他揉了揉眼睛。
昨晚应该无意识地哭了,今天眼睛有些酸痛,照了镜子看得出来眼尾发红。
没睡好?沈锦旬问。
云枝没精打采地嗯了一声,简略地说:做噩梦了。
他很快转移话题:我等会要去秀场一趟,白哥提了好多新要求,得和搭设内景的负责人说明白。
我送你。沈锦旬道,正好我也想到酒店看看进度,这段时间还没去过。
话音一落,有电话打了进来。
他见到来电显示的备注名后,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云枝想要去卧室回避,沈锦旬道:不用,你别说话就好。
前天晚上是大半夜溜出去,昨天晚上干脆彻夜未归。在老爷子眼皮子底下这么放肆,少不了要被念叨。
大清早过来找他,肯定就是又想教育他了。
他接通后,说:爷爷。
收拾着碗筷的手顿了顿,云枝不太自然地捏着两双筷子,在掌心里撵着滚动了两下。
我昨晚没回来,是因为留在公司加班。沈锦旬继续说,两个小时前还给副总回复过一封邮件,您要是不信,可以找他问问我是不是在工作。
没有在外面瞎玩,嗯,我心里有数。
他一边看着云枝,一边道:真的有数,脖子上有牙印只是个小意外。
云枝撇了撇嘴,难为情地端起碗筷跑去厨房。
问完去向,老爷子便也没多说,喊沈锦旬动身回家一趟。
沈锦旬挂掉电话,靠在厨房的门上,看云枝漂亮细长的手指握着四根筷子,来来回回地在水龙头下洗了好几遍。
他说:别再使劲搓筷子了,快被你搓掉一层皮了。
你是不是另外有事情?
嗯,爷爷有正事要和我谈,律师已经到那边了,估计是聊二叔遗产分配问题的。
沈锦旬看了眼腕表:所以我们要快点走,还来得及送你过去。
云枝说:没关系,我自己可以乘地铁。
沈锦旬想用激将法把云枝勾走,可他见到云枝系着围裙站在水池前收拾餐具,有些温柔地望向自己,脑海里一下子变得空白。
不敢和云枝对视太久,他别扭地挪开目光,独自下楼。
在沈锦旬关门以后,云枝没再强撑着,表情一下子郁闷起来,心事沉沉地垂着眼睫,朝水池里挤了一大坨洗洁精。
他突然想,小锦今天这么好打发,是不是太听话了一点?
人设不太对啊?
接下来连着一周,沈锦旬都是这副样子。
云枝偶尔在公司里碰到他,或是会议室,或是自助餐厅,甚至是厕所。
他看到自己也不捉弄了,大多在眼神短暂接触后,故意地东张西望,不然就是问一些琐碎的问题。
什么楼上有没有噪音,或者身体有没有不舒服,以及改用右手习不习惯。
别人和他嘘寒问暖倒是正常,可是话从沈锦旬嘴里说出来,越琢磨越奇怪。
他们两个一向相处得吵吵闹闹,忽地和自己来这么一出戏码,他怀疑沈锦旬偷摸着干过什么坏事。
观察了几天,确认沈锦旬并没暗地里损过自己。
轻狂嚣张的二少爷突然变乖,搞得他战战兢兢,总怀疑哪天会被害。
巴不得沈锦旬再欺负一下他,这样才比较正常。
小枝,派对的舞伴找好了吗?同事问。
近期有不少人希望和他结伴,他统统拒绝了。
那天晚上自己很有可能不参加派对,到薛风疏那边去。
薛风疏约他做个更全面的仪器检查,看自愈能力提高后,自己的陈年旧伤有没有同样恢复。
他在骨折后打了很久的石膏,拆下绷带后多多少少留下了后遗症,再因为心理作用,左手变得非常笨拙。
可惜即便自己勤加练习,也没有办法重回往日细腻的笔触。
承受不住一次次希望落空的打击,他干脆放弃了复健,尝试去当一个右撇子。
原以为自己这辈子受制于伤痛的剩余影响,再也没办法灵巧地拿起画笔,画出一张能让自己让沈习甫满意的作品。
如今看来,好像还有机会。
这自然是所有事情都要为此让路的。
后来楼朔也问他这个问题,他道:真的有别的事情,大概没办法和你们一起玩了。
哦,我就是随便问问。楼朔说,那天我另外有安排。
一来二去,他得知楼朔也要去研究院。
我参与了一个研究项目,定期要去献血和体检,留下自己的数据。预约的时间正好和派对撞上了。
唔。云枝点点头。
他决定收回所有事情都要为此让路这个想法。
和薛风疏说了要换时间,薛风疏道:这个不着急,无所谓拖多久。你以前动过什么手术?我印象里你没生过什么病啊。
云枝支支吾吾:左手粉碎性骨折过,做了手术复位。
薛风疏疑惑:我记得你好像是左撇子?
得到肯定的回复后,对面沉默了一会。
手对画家来说有多重要,这样的意外会造成多大的影响,答案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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