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清楚到底是谁冒险研制的情况下,当然是离相关人员越远越好,只是宴焕没有料到,自己也正好是相关人员之一。
他瞥了眼宴焕,宴焕低垂着眼睫,任由云枝帮忙换下额头处浸血的纱布,表现得非常温顺。
过了会,他再收到Raglan的短信。
[病好些了吗?项目进度推得很慢,如果可以,我想安排你晚上回到组内提点一下新来的师弟师妹。]
薛风疏有些烦躁,叹了一口气。
这些年来虽然和Raglan表面上维持着良好的关系,实际上他逐渐感受到自己和导师的理念不合。
思考上的些许偏差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关系,实际展现出来时,也许能够成为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他不肯妥协附和,早已有意识地疏离,计划毕业后便各做各的事业。
即便不打算将来继续在Raglan手底下钻研学术,他当下还是给出了积极的答复。
[好的,我稍后过来。]
Raglan说:[我正好路过学校,可以捎你一程。六点钟,我们南门见。]
时间不早了,云枝约定了要按时回家和沈锦旬一起吃晚饭。
他看薛风疏要出门办事,犹豫地看了眼宴焕,忍住渴望着能够敲定彼此血缘关系的急躁,没有突兀地说出自己的期待。
他只是仔细地叮嘱着,要宴焕多加注意身体。
言语措辞像朋友同学,也像堂兄堂弟。
而在宴焕这里,没有云枝那么多纷乱的心思,自己只不过是遇到了一个关切自己的好心人。
他艰难地开口,模仿着薛风疏对云枝的昵称:小枝。
说完以后冲着云枝摆摆手,是告别的姿势。
云枝和薛风疏同路,漫步在校园里,横穿过偌大操场往外走。
恰逢清爽的好天气,天际还是亮的,春风夹有暖意,学生们说说笑笑着,与他们擦肩而过。
时不时有人回头张望,再腼腆地笑起来,或是和薛风疏打招呼。
暑假我要去你那边实习,到时候多罩着我一点啊。有同学说,听说你导师特别恐怖。
薛风疏说:放心,到时候给你挑个风水最好的地方再埋。
正好提到了Raglan,他自然地说起了自己的导师是云枝的养父。
这样吗?云枝并不惊喜,情绪好像更偏向于沉闷。
他解释:我成年以后,和Raglan解除抚养关系了,这些年没再见过他。
薛风疏道:那正好,你们今天可以见一眼。
在他的印象里,云枝由于无父无母,便格外关注这位法律上的抚养人,期待着能在那里获得一些亲情。
以往每次Raglan要来见他,他会念叨好几天,烦得沈锦旬捂住耳朵,而自己也是哭笑不得。
现在看云枝表情淡淡,薛风疏若有所思地说:要是你听了不开心的话,当我什么也没讲过。
云枝道:嗯,我和他最好再也不要见面了。
对他的回答有些诧异,薛风疏沉默片刻,之后有意避开这个话题。
和薛风疏告别,他坐公交车回到家中,一路上心事沉沉。
无法形容自己见到宴焕的心情,此刻回味起来,感觉酸甜交加。
想要立即握住宴焕的手,说他的叔叔是自己的父亲,也想要迅速逃离宿舍,不敢突然面前这一切。
他不知所措,怕自己在慌乱中走错一步,所以什么也没做。
和这些相比,Raglan显得无关紧要,再也没法让他伤心难过。
吃晚饭的时候,云枝难免心不在焉,纠结着之后该怎么和宴焕接近。
看沈锦旬百无聊赖地用饭勺敲了敲桌沿,他猛地回过神来。
怎么了呀。
并不是疑惑的语句,他知道自己开小差,惹得沈锦旬要闹小别扭。
一边这么说着,一边给骨折患者夹了一块排骨,以示歉意。
放下筷子,他的手机叮了声。
白栖迟问他有没有某块宝石的样品图,他打开相册翻找了一会。
沈锦旬凑了过来,一米八多的个子,微微弯腰,将下巴抵在云枝的肩膀上。
看着云枝把相册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有找到,随后点开了系统默认命名为我的收藏的文件夹,打算在这里又找了一遍。
这是谁?你新交的吸血鬼朋友?他问。
收藏里最新的图片是一只吸血鬼的证件照。
比起那些神秘冷冽,且充满了危险性的吸血鬼,这只吸血鬼的神色有一种与群体格格不入的温和。
云枝把手机举起来,高度与自己的面孔持平。
他问:你觉得我们像吗?
沈锦旬努力地找相似点,委婉地说:你们都是黑头发。
云枝叹了一口气,眼睛里却是亮晶晶的。
之前楼朔盯上了我,不过没别的事情,像是在血族版本的查户口要是他讲的没错,唔,真的没搞错的话。
他语气认真,又带着小心翼翼的彷徨,似乎在和沈锦旬分享着不该说出口的秘密。
这只吸血鬼应该是我爸爸。
尽管云枝努力地想让自己说得保险妥当,可看见沈锦旬不自禁坐直了身体,仿佛在和未来岳父面对面,那些压抑突然没了禁锢。
本来怕万一闹了乌龙,搞得各自空欢喜,所以他缄默于口。
现在起了个开端便停不下去。
做梦也好,他想预支一个美梦。
云枝说着晏家,也说了那场车祸。
这段时间以来,他逐渐接受了现实,当初再怎么情绪起伏,此刻也已经能够淡淡地讲述。
换血的事情被故意避开,前因后果听起来就是个惹人感叹的悲剧。
那位母亲不知道出于什么缘由,和楼朔说过自己会选择流产,最后却生下了云枝,再托付给了沈习甫。
而沈习甫本该新婚燕尔,却因为这场事故,只能束手无策地看着昏迷的爱人。直到自己病故,都没能等到爱人苏醒。
我知道二叔以前谈过恋爱,但没怎么关注原来他结过婚?
沈锦旬惊讶地问,仿佛之前那十八年过得稀里糊涂,自己和沈习甫并非同住一间宅邸里的亲人。
云枝道:你性格一点也不八卦。
确实,不过有一次,我真的被激起了好奇心。沈锦旬道。
哪次?
你在医院里冲着我哭的那次,我看上去不怎么急躁,其实心里快要愁死了。
他用左手捏着勺子,给云枝捞了汤里煮到稀烂香浓的番茄,又道:你现在愿意和我说,我更像是闷了许久终于解脱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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