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书明摇着扇子的手一顿,随即终于笑出了声:看来是我小瞧贤侄了,既然要合作,二叔肯定要拿出最大的诚意不是?
他屈指一弹,一道流光便落在墨宁手边,化作一枚白瓷瓶与一枚丸子大的锦盒:一个散功,一枚救命。
原来墨书成说你新得了一种散功奇毒是真的。墨宁冷笑一声,却是毫不犹疑地打开锦盒,将其中的药丸一口吞下。
墨书明观他动作,心中惊奇,面上却依旧是轻佻笑意:贤侄不怕我药里掺别的东西?
墨宁挑眉:你斗了三千年都没斗过墨书成,如今我可以帮你,你为何想不开杀我?
前者闻言微怔,随即摇着扇子大笑起来:不错,不错!贤侄果真人才!既如此,二叔可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少年没有回头,阴影中的人影却缓缓透明,随即消失于原地。
墨宁伸手拿起白瓷瓶,略一沉吟,随即将其中药液倒在了左手指尖,细细涂开。
阿宁。
清隽柔和的男声从脑海之中响起,墨宁涂药的手一顿,随即轻快应道:师尊!您身体恢复了吗??
沈知寒听着少年轻快的声音也松了口气:我已无碍,倒是你,怎会去黄金台?
墨宁垂眸将白瓷瓶收入袖中,随即笑道:没什么事,回家看看罢了。只是想师尊想得紧,恨不得马上回宗见您。
沈知寒失笑,声音却严肃起来:阿宁,这些日子魔踪肆虐,你万不可独自出来,为师立即启程去黄金台接你,要等我,知道吗?
少年闻言,双眸一亮,光芒竟再度纯粹起来:师尊说话,可要算数!阿宁绝不乱跑,师尊一定要来接阿宁,一定要来!!
傻孩子,沈知寒无奈道,为师都在路上了,怎会失约?
又轻声细语安抚了少年几句,沈知寒终于掐断了二人之间的传信。一偏头,便撞入陆止澜清冷深沉的目光之中。
他下意识展开一道笑容来:阿澜,我们走吧。
高阁之下,两名锦衣老者再度出现。
墨宁断了与师尊的传信,干脆利落地起了身:怎么,又要请我喝酒?
白发老者略一低头,客气道:少家主请。
高阁独自矗立于一处假山莲池环绕的小院,墨宁跟在二人身后,短短一段路,却好似格外的长。少年含着光辉的墨眸沉寂下来,眼底翻上了冰冷寒霜。
两名老者在家主所居黄金阁门口便停下了脚步,墨宁轻车熟路地走进内室,果然闻到一股馥郁酒香。
面色有些苍白的男子双手在身前交叠,本在闭目养神,却在墨宁才一踏入的瞬间露出一个笑容来:阿宁,你来啦?
墨宁在见到满桌酒菜的瞬间先是怔愣了一瞬,眸底寒霜愈发茂盛起来:我来的路上,其实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墨书成终于缓缓睁眼,笑得宛如一只慵懒的狐狸:什么问题?
你不惜以师尊为借口骗我回来,就是为了日日与我叙旧的?墨宁缓步走到桌前,右手拿起酒壶,为自己斟了一杯酒。
还是说你是故意留我到现在,其实是要做什么不愿我知道的事情?他说着,又伸手取过墨书成的酒杯,将酒斟满,推到了他面前。
墨书成神色自然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才笑道:怎么,心急,想回去了?
我想是一回事,可我能不能,不全在家主的一句话么?
墨宁也坐下,右手端起酒杯一抿:只是我现在还不急着走倒是近日来听了些流言,对其真伪倒也有些好奇了。
前者闻言却是一怔,随即摇了摇头:倒是为父疏忽了,没想到出了墨凌那一桩事后你竟然还肯相信墨书明。
你错了,墨宁摇摇头,凌弟不过十岁便被那禽兽侵|犯侮|辱致死,我这辈子都不会忘。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为何不能先将他的价值利用完?
倒是为父低估你了,墨书成掩唇轻咳了一声,他都跟你说什么了?也让为父长长见识。
少年凌厉俊美的眉蹙起:你的身世,还有那些死去的妾室是怎么回事?母亲因为顺利诞下我才被你提为正妻,这是真的吗?
前者笑了,仰头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你既然知道了,就跟你说说也无妨。
我的母亲,是一名普通的凡女。老家主墨荣德和你二叔可是一个德行,玷污母亲后只留了一枚贴身玉佩便撒手不管,以至她孤苦伶仃难产而死。所幸为父被路过的无极宗真人收养,才得以走上修仙之途。
墨宁左手取过他的酒杯,再度默默为其满上:后来?
后来啊,无极宗被一人捣毁,连宗中灵脉来源都被抢走,为父只好拿着墨荣德留下的玉佩找上了黄金台。说巧也是真巧,那一年你二叔生病,连仙医都说留不住了,墨荣德那老色鬼又不想大权落在旁支手中,这才同意认我归宗。
墨书成端起酒杯,再度一饮而尽:至于你母亲她真的很好,身为凡人,体质却比一般女修都要出色,那么多人,只有她活下来了,所以为父才抬她做了正妻,送她荣华富贵,这样不好么?
少年闻言,却垂下眸来,揉了揉额角:你不爱她。
墨书成面上笑容一顿,却是毫不避讳地承认了:是,我不爱她。
他顿了顿:不只是你母亲,这世上,我没爱过任何人。
答案早在意料之中,墨宁气急,一拍桌案便要发怒,谁知才刚起身便双腿一软,整个人立即跌到了地上。
玉镶金的冰冷触感挨上侧脸,少年几乎愣住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一双怒目望向金衣男子:你给我的酒里加了什么?!
墨书成看着在地上无力挣扎的少年,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襟,随即竟双手一撑,从檀木轮椅上立了起来!
他先是拿起墨宁的酒杯仔细端详了一会,随即两步靠过来,一脚踏在了少年刚刚勉力撑起一点点的后背上。
前者立即被踩得摔回地面,墨书成面上笑容却变得狠戾起来:谁会在酒里加东西?
他的眸光瞥向不远处小案之上的香炉,讽道:我的好阿宁啊为了药倒你,真是浪费了为父不少的龙涎香。
后心处那只脚力道越来越大,墨宁咬着牙,终于怒吼出声:你究竟要做什么?!!
做什么?墨书成嗤笑,自然是取你神魂啊,我的宝贝儿子大概你也不知道吧?自己体内竟有仙魄之力!
老家主夫妻、我那所谓的祖父母、这墨家无数不起眼的旁支,还有那莫名死去的几千名女子,都是为父为了将你从一片残魂孕育成一个正常人才牺牲的啊!!!
墨书成脚下又使了七分力,甚至还碾了碾:你自己说,为父拿回你的神魂,是不是理所应当?
墨宁闷哼一声,神色之中满是惊怒,艰难道:虎毒不食子!你是我的父亲!!!
我不是你的父亲!!!
墨书成再次加重了脚下力道,恶狠狠道:从头到尾,我都没碰过那些女人,包括你的母亲!
我告诉你,若不是她运气好,轮到她时你的魂魄正好成型,一介凡人怎么配做我墨书成的妻子?!
啊啊啊啊!!!
真相来的太快,活像一柄尖刀直直刺入了少年心脏,他趴在地上动弹不得,连发泄都做不到,只能长吼,像只受了伤的小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