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满目大红色的锦绣堆积,长长的纱帐从床上一路拖曳至地面,缀着的灿金流苏委顿在床脚,一看就是新婚之夜的洞房之地了。
只是原本应该按照正常流程挑盖头、喝交杯酒再入洞房的这对新人,完全没有半点要把以上流程进行到底的意思。杜云歌早就面色苍白地在床上昏睡了过去,伫立在一旁的何蓁蓁又往香炉里加了几块色泽诡异的香料,随即杜云歌的眉头便皱得更紧、却睡得也更沉了,鬓角甚至已经悄然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从她那苍白得没有丝毫血色的唇边悄然吐出两个轻微的、落在薛书雁的耳边却如若雷鸣的字:
“……师姐。”
这个何蓁蓁虽然没能听清杜云歌到底说了什么,但是只是看她的那个口型,也能知道叫的绝对不是自己的名字。于是她冷笑了一声,用染着水红色蔻丹的尖利长甲戳了戳杜云歌的颈侧:
“要不是留着你还有点用,我就该趁着迷香起效杀了你。”
第88章善果
何蓁蓁似乎真的挺想对此刻毫无防备的杜云歌动手,光看她眼里几经变换的凶光便能知道了。不过“妙音门门主在新婚之夜丧命”这种事,传出去有点不太好听;除此之外,那些专门看在妙音门的面子上前来的宾客们还在何家庄没走呢,闹得太大对谁都不好。
于是何蓁蓁深呼吸了几次之后也就放弃了,把门摔得震天响之后便匆匆离去,在外间的床榻上和衣而卧了整整一晚。别说洞房了,真真是一根指头也没碰杜云歌,光看她嫌弃的这个样子,就好像她面对的不是武林第一美人一样,而是某种洪水猛兽也似的存在。
似乎这个梦境就是为了让薛书雁看见这一幕一样,随后的画面都模糊得很,再也没有了这种身临其境的过分真实的感觉。哪怕薛书雁再怎么努力去辨认,也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些许的未来走向:
比如凤城春身亡,杜云歌万念俱灰之下开始与何蓁蓁离心离德;比如妙音门在秋月满与何蓁蓁的里应外合之下终于不堪重负,分崩离析;比如她受秦珊珊之托远走塞外,帮助乌扎卡族平定叛乱,却错过了杜云歌的死亡,只来得及回来赶她的头七——
电光火石之间,薛书雁轻轻倒抽了一口冷气。这对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她来说,已经算是很大的表情变化了。
她想起在塞外草原上,沉沉睡去时眼角尚带泪痕的杜云歌,想起她语焉不详的那句“你就不该回来”,再定睛看向那个在梦里以一敌百、力战至走火入魔的自己,觉得自己可能无意间终于触碰到了某个始终隐约萦绕在她心头,但是苦于没有证据却一直不敢接受的现实。
如果这个梦是真的,那么很多事情便就都能得到解释了:
杜云歌在比武招亲之日的反常,一直以来若有若无的违和感,那些她不经意间会在噩梦里流露出来的、过分的纠结与苦痛……便均要在这个梦的基础上得以阐明。
换作旁人,定然要生出些许的害怕和疑惑之情;要是反应再剧烈一点的话,只怕直接吓得从梦里醒过来也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