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筝怔怔地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温泉水水温太高了,蒸得他眼底起了一层雾,怎么也化不开。
我听民间流传这么一个说法,拜过皇天后土的结发夫妻,到了阴间,手上是有根线的,即便喝了孟婆汤跳下黄泉轮回几世,这线也不会断,是几辈子修来的姻缘线。
温庭云像个孩子似的复述着道听途说来的鬼怪传说,秦筝明明知道他是东拼西凑强行瞎掰找借口,也不戳穿他,柔声问他,所以呢?
所以我俩得当着天下人的面,当着父母的面,拜一下天地,把这根线牵上,下辈子就走不散了。
秦筝失笑,这种怪力乱神的话你也信?这可不像你。
信不信不重要,我只管自己想不想。
他顿了顿又道,我不想跟你走散了,再也不想了。
秦筝愣了一秒,心口热得他深深了吸了一口气,寥寥数语,沉甸甸的真心,捧在手心里怕摔了,捂在心口怕化了,怎么安放都舍不得,他那些鸡毛蒜皮的荒唐和忧虑放了一把烟花,炸得无声无息,炸得他满心满肺的欢喜,只想好好抱一抱这个人。
他想不出,还有什么比两心相悦更值得让人彻底沉沦的事了。
好,下月十五,我们成婚吧。
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谢谢各位资瓷!
我以为三千字可以写完一篇番外,两篇番外更两天就完了,没想到啊越写越多。
第124章番外
天定一十五年,五月十五。
地藏神教九谷到处挤满了人,除了大谷主不是那么好客,只邀请了几位私交甚笃的掌门小住之外,其他各门各派的都被秦筝分散安排住下了,地藏神教从前隐秘非常,戴着一顶魔教的帽子,更是让人对这里退避三舍又有点猎奇的向往,直到它大门敞开迎来送往,断水崖千条铁链桥连通的竟然是九个景色各异却美不胜收的世外桃源,好几位在穷山恶水开山立派的掌门见了这幅景象,艳羡得紧,秦筝察言观色,留他们多住些时日,几人都欣然答应下来。
要不是因为武林大会被秦筝揽在了地藏神教举办,也不会这么兴师动众地赶来了如此多的门派,也正因为如此,教主突然宣布要在武林大会前一日大婚,流传甚久的传言眼见着要有个惊天动地的交代,人人翘首以盼,等着这趟荒诞又荒唐,在纷纷流言里顺理成章的婚礼拉开序幕。
秦筝早晨还一个人跑去练剑,练到午膳时分,林故言才慌里慌张地跑到校场找到他,一顿手舞足蹈的比划,除了看出他很着急,秦筝没闹明白他到底要说什么。
有什么事吃了午饭再说,瞧把你急得满头汗。秦筝笑笑,收起断虹和他并排走着。
林故言比划不出个所以然,干脆二话不说拉着他的袖子往无忧谷主屋拖过去,秦筝一头雾水地被拖进了屋,抬眼便看见满屋子的人眼巴巴地等他回来。
秦筝一愣,你们这是?
我可真是服了你了,你成个婚自己不急,倒把咱们使得团团转,师姐天没亮就在扎红花贴喜字,我和故言刚把炒果给买回来,还要忙着铺床呢,你还有心思练剑?
刘翘从桌子下面拖出了三个麻袋,没好气地呼喝道,你们二位的婚房是哪一间,帮我扛过去!快点,我的耐心要用尽了,你再磨蹭我当着你爹的面暴打新郎你信不信?
秦筝:
赤伯自己转着轮椅靠过来,用了十二分的力气才憋出一个笑,筝儿你这脾气真是随了你娘,温温吞吞不知道什么叫着急。
刘翘喷着火气插话,就是嘛,娘家人跟这儿火烧眉毛,你呢!衣服不换头不梳,全身挂着汗珠子去嫁人,咱可丢不起这个人!
赤伯听见娘家人三个字就已经让好不容易憋出来的笑意瞬间消失在了他皱纹深刻的老脸上,再附上一个嫁人,老人家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秦筝,仿佛花掉了他毕生的耐心,隐忍道,快去沐浴更衣,你二姨还等着给你梳头呢。
秦筝讪讪地笑了一下,赶紧扛了俩麻袋到肩膀上,林故言见状二话不说,拿起地上的又抢了一个秦筝的,用胳膊肘催他快些走。
秦筝并不知道这三个硕大得足以装进三个壮汉的麻袋是用来做什么的,东西放进婚房以后,刘翘连珠炮似的一阵破口大骂就把他骂去了温泉,转头回屋自己收拾去了。
林故言知道刘翘是刀子嘴豆腐心,不然也不会天没亮就拖着他赶马去市集买了最新鲜的炒果,百花宫的人终身不得婚娶,刘翘四处打听才打听来这么一个习俗,说要娘家人给新娘子铺床,花生桂圆红枣三样东西要铺在床褥下,寓意早生贵子。她逼迫林故言早起买东西的时候把这层美好的寓意告诉了哑巴,狠狠把人给噎了一顿,奈何哑巴要比划一句男人不能生孩子需要很多时间,刘翘又没那个耐心去搭理他,只好慌里慌张地陪同采购,驮回来了三麻袋贵子。
两人把三样吉物铺好后床褥一盖,整个床榻高出了几寸,铜墙铁壁睡上去也得半夜膈死,刘翘十分满意地拍了拍手,床下扎扎实实地垫着她对这位糊不上墙的烂泥巴满满的祝福,林故言却同情惋惜地叹了口气,心想在这地方洞房,他这位大哥又是睡在下面的,那简直能要了老命。
一无所知的秦筝独自沐了浴,回到卧房时,刘虞和赤伯已经等在那里了,他有些不好意思,一个大男人,出嫁已经很荒唐了,还让亲爹看着梳头,着实有些让人脸上挂不住,刘虞瞧他愣在门口抓脸,朝他笑笑,招呼他到铜镜前坐好,便认认真真的给他梳起了头发。
从铜镜里往后看,秦筝能瞥见赤伯盯着自己后脑勺出神,半晌,老人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道,那臭小子人呢?怎么不来见我?
秦筝如实道,昨夜就跑了,他说按照礼制,婚礼头一晚不能宿在一起,大约是到最近的镇上住了一宿吧。
赤伯听完脸色更不好看了些,两个男人结婚还这么多繁文缛节,煞有介事大张旗鼓,赤伯不止一次想过,要是秦筝是他女儿,他绝对能欢天喜地地来地藏神教参加这个婚礼,可他毕竟是男的,沦为嫁人不说,自己莫名还成了娘家人,简直想说理都没地方说。
秦筝盯着他变幻莫测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爹,你是不是不喜欢他?
赤伯被这声爹喊得心里熨帖了不少,抬起眼皮来,我为什么要喜欢他?
子卿他是个很好的孩子!秦筝挺直脊背,搜肠刮肚地打算好好夸一夸新郎官,碰上刘虞含笑的眼神,他刚厚起来的脸皮瞬间掉了一半,二姨你听完就忘,别笑我。
你说吧,给你爹听听,我也听听,看看咱们筝儿多稀罕这位新郎官?
秦筝老脸一红,硬着头皮说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刘虞边点头边给他戴上了头冠,他像个木头人似的,换了一身大红色的衣袍,袖口和衣领用玄黑压着,七分喜庆里藏着三分威严,勉强还能看出来是个教主。
他把温庭云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刘虞听了止不住的笑他情人眼里出西施,闭着眼夸人都不知道挑拣下用词,他嘴里那位哪是大活人,分明是下凡来拯救苍生的活菩萨,也太不靠谱了。
赤伯除了偶尔撇撇嘴,并没有发表任何的看法。
秦筝词穷了,干巴巴地喊了一声爹,不知道怎么继续说下去。
这位天上掉下来的父亲,秦筝花了一年的时间才学着去改口叫一声爹,但毕竟二人错过了二十六年的父子情分,再是血浓于水,比起朝夕相处的寻常父子来说多少也有些拘谨和克制,秦筝知道自己和温庭云这点事儿绝对会让老人家面上无光,悖逆人伦有伤风化等更难听的他自己能风轻云淡的当耳旁风,可赤伯呢?他没有公开自己的身份,隐姓埋名地藏在百花宫,终归还是秦筝的亲生父亲,他把这些话听进去的时候又在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