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璧噎了一噎,满脸茫然,一抬头却对上了叶无咎似笑非笑的神情,明白秋暝这是在护着他,只能哦了一声,又转身出去了。
秋暝要去探病,韩青溪与岳澄作为同门也自然是要去的,叶无咎爱看热闹,楚兰藉与沈望舒也算有点交情了,依然要去,眨眼间就有好些人一并要进去。
趁着众人鱼贯往前走,秋暝便将自己这迷迷糊糊的弟子给召了回来,无瑕,为师有一句话,你务必要记得。
谢璧自幼就跟着秋暝,这位师父待他也不错,他自然是要恭敬听训的。
当着各位绿萝女侠的面,你便叫他岳少侠吧。沈望舒这三个字,不可再提。秋暝低声说着。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他这般藏头露尾,师父为何要袒护他?谢璧有些不忿。
秋暝嗔了他一眼,轻叹一声,或许沈公子有什么难言之隐呢?行走江湖,谁也不敢说自己就那般地光明磊落,谁都也会有那么一些痛彻心扉的过往,为何不与人留两分情面呢?
原本想说自己并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是见着秋暝的神色又委实郑重,谢璧才点头道:弟子记住了,师父放心。
秋暝这才欣然一笑,抬手摸了摸他的发顶,好。咱们也进去吧。
打头的叶无咎已经推门进去了,生性活泼的他却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出言调侃,秋暝有些纳闷,越众而出,便见到一副奇异的景象明明自己已然身受重伤却说什么都要守在床前的萧焕与动弹不得的沈望舒就这般挤在一张床上,当中一点间隙也没有,一躺一卧,姿势倒是十分亲密,但两人之间的气氛却有些古怪,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坚冰。
见秋暝也进来,沈望舒原是想坐起身来的,秋暝连忙抬手阻止,身子尚未好,且躺着。可还有什么不适之处?
多谢秋居士救命之恩。沈望舒哑着嗓子说了句话,又急问道:那黑衣人擒住了么?
众人也没料到他一开口就问了这事,拖着病躯,都迟疑了一瞬,才缓缓摇头。
这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在他不省人事之前,倒是也看了几眼秋暝与之交手的情形。秋暝的功夫不弱,但那黑衣人明显更强,一丝花巧都没有,走的是一力降十会的路子。秋暝为人温和,手下的招式也多半是留有余地的,自然不如那黑衣人要命的打法。
于是沈望舒又问,船上的那些,可有捉到一两个要紧人物?
众人又是一阵摇头,叶无咎还雪上加霜,逮到的那些,一问三不知,还白白占了一间客房来关他们。
那个小头目,武功虽然比普通水贼要强些,但合诸位之力沈望舒有些急,嗓音也便发紧了。
岳澄立刻瞪了他一眼,说得倒轻巧,那人武功不算很高,但底下喽啰众多,又不都是饭桶,如果不是我们帮你拖住他们,你还能这般轻松地追着他到处跑?不问问其他人伤着没有,就知道怪我们无能!你能耐,能耐怎么没抓住他呢?还得让我师兄来救你!
一般来说,岳澄口不择言的时候,韩青溪都是会喝止的。但今日韩青溪却不曾说话,神色说不上厌恶,但也有些不满。
倒是萧焕,连忙道:阿澄!那人藏有救兵,武功深不可测,岂是先前就能预料的?我技不如人,你怪他做什么。
难怪韩青溪这么理智的人也懒怠阻止岳澄。
萧焕大概近年来是极少受伤的,如今为了他伤成这样,这师姐弟三人自有感情甚笃,也不怪韩青溪会生气了。
原本这里也没有绿萝坊什么事的,但楚兰藉忽然插口道:几位,不知你们方才说的,可是最近沅陵一带人口走失的事?
并非如此。韩青溪顺口一答,很快就觉得有些不对,什么人口走失?
绿萝坊另外一名一向脸色都冷冰冰的女弟子这才道:日前我们绿萝坊接到有人求援,说是自己的一双儿女去眉山探亲,逾越一个月未见归还,一路打听之下,得知儿女最后出现的地方是这沅陵赤山渡,而后便再也寻不到踪迹。原本我绿萝坊驻守岳阳,管不了沅陵之事。可没过多久,又有一人来报女眷走失,依旧是发生在沅陵。掌门见事出蹊跷,便命我等前来查看。
竟有此事!秋暝闻言有些震惊,既然苦主已经求助绿萝坊,翠湖居便是不好插手的。秋某携弟子查探的,乃是门下一弟子失踪之事。
楚兰藉不由得更震惊,什么?竟敢对翠湖居的弟子下手?如此猖獗,实在可恨。
沈望舒拧眉听了一阵,问道:不知楚姑娘为何会觉得秋居士所查探的,与贵派的是同一件事?
若不是方才询问,都还互相不知道来沅陵所为何事,楚兰藉这般一说,倒是有些奇怪。
绿萝坊其余弟子也不由得望了楚兰藉一眼,只怕也是觉得她方才所问有些莽撞。但楚兰藉却是不慌不忙,据妾这几日查探所得,那贼人的行迹似乎是在涌波山庄之内。而当地有人告诉妾,这涌波山庄,乃是远运船行的老板薛无涯所建。
薛无涯?众人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
先前答秋暝话的那个女弟子当即就变了脸色,你既已探知如此重要的线索,为何不告诉诸位师姐妹?
柳师姐出身琴堂,不是最不愿搭理茶堂的弟子么?楚兰藉不慌不忙地说着,师妹我曾有几次想与诸位师姐妹说的,可是柳师姐不愿意听罢了。
不管是作为倚霄少主还是明月弟子,沈望舒最不耐烦的就是本门上下的勾心斗角,好没意思。他不等那个姓柳的弟子说话,便打断道:请问楚姑娘这边有些什么线索呢?
秋暝却一抬手,示意楚兰藉先莫要说话,分条缕析抽丝剥茧最易消耗心神,岳少侠现在身子还虚,还是静养的好。此事咱们先理个头绪u,在一并告诉岳少侠吧。
沈望舒原不想答应,但想着秋暝毕竟也是为了他着想,不忍拂逆人家的一番好意,便点头道:多谢秋居士。
既然秋暝都发话了,在场的都是小辈,也只好点头称是,纷纷出了房间。
萧焕其实是想留下的。尽管沈望舒方才冷言冷语的确把他一腔温情给尽数浇灭,可他还是想陪在这里。
岳澄一蹦三尺高,师兄,你伤得也不轻,还一天没好好休息了,你还是去歇息吧,铁打的身子都熬不住。
可我想守着他。萧焕说不下去了。他怕沈望舒这样难受,但一个人待在此处,并无亲朋故旧相陪,孤零零的,实在太过可怜,毕竟他自己身边还有师兄师姐作陪。只是他又凭什么留在此处?对于沈望舒来说,萧焕到底算什么呢?即便是个故人,那也算是旧怨吧。
沈望舒轻轻叹了口气,萧少侠,十日之约已过半,如今手上却还并没有多少线索,还须得你们去细细查探,早日养好身子的好,在下也不便与你们添乱。
话已至此,萧焕即便再不愿意,也只好由着韩青溪与岳澄扶着回了自己的卧房。
可算是走了,否则沈望舒都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
那一抹白影从眼前消失之后,沈望舒才轻轻阖上眼,吐出一口浊气来。
良久之后,他才睁开眼,想挣扎着给自己倒杯茶来吃。谁知这一看,便见了自己身边仍旧坐着一个华发如雪衣襟如月的男子,正温和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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