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焕也不知道沈望舒在想些什么,只是目光灼灼地望着他,良久后,才问道:小舒,我再问你一次,这些话,你不曾有半句虚言吧?
呵,沈望舒也是一时没有绷住,就那么蹦出一声冷笑,似是蔑视又似是自嘲,把韩青溪都吓了一跳。不过既然已经笑出声来,沈望舒也便不再收敛,懒洋洋地道:好吧,这么完还请萧少侠来听在下编故事,为难您了。听闻明天几位还要帮着秋居士去查探人口失踪一事,还请早些回去歇息吧。请吧。
萧焕神色剧变,连声道:我不是!我知道你
知道什么?知道你如今很不愿意与我说话,所以若不是有真凭实据是断然不会当着叶无咎的面连夜把我叫进房里来的么?
别说当着韩青溪,就算她没在此,萧焕也不敢说出口,他知道沈望舒一定会生气,甚至会冷笑着反驳萧少侠想多了,在下并没有这么小气量,并没有不愿意同您说话。
在下只是想说,为何一定就是掌门与万一他们只是与松风剑派和倚霄宫有些过节呢?萧焕压下激烈的情绪,又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
沈望舒这才缓了神色,想起自己并没有把听到的全部都告诉他二人,又耐着性子道:那个神秘人说了,他们的两位仇人,一个已经尸骨无存,另一个如今受万人敬仰。除了这二位,在下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人。
此言一出,萧韩二人也说不出话来堵了。的确是很明显了。
只是到底是什么人才会在二十年前同时开罪九嶷宫少主沈千峰和还是松风剑派普通弟子的岳正亭呢?
三人同时陷入了沉思。
可煮水的壶仍旧在红泥火炉上烧着,壶中的水开了,也没人去照管,便由鱼眼泡变为了绚烂的银花,一朵接一朵,越开越高,最后从壶盖之间冲了出来。
呀!韩青溪吓了一跳,连忙要去把壶移开。
萧焕却比她要快,衣袖一甩,凝成一股短短的白练,套在茶壶的提手上,将壶从炉子上拎起来,好生放到一边,同时口中还道:师姐莫动,当心烫。
秋山你没事吧?韩青溪又转去看萧焕有没有被烫伤。
所幸萧焕的衣袖足够宽大,袖子湿了大半幅,倒也没烫到,韩青溪松了口气。
沈望舒就坐在位置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修长的手指慢慢摸索着下巴,全然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韩青溪是个好人,也是个极好的师姐,对两个师弟都颇为照顾。不过沈望舒眼睛也毒,可以看出她对萧焕更好一些,不是因为偏心眼,而是作为一个当龄的女子,对优秀的男子那种孺慕。
也不晓得萧焕知不知道。韩青溪面皮薄,自然不会向他沈望舒一样,一旦明了自己对萧焕存了些不一样的心思,便霸道地告诉他了,不管他同不同意,更不管他从前究竟喜欢的是男人还是女人。
不知道么?那这家伙经历自己这么一出之后还这般迟钝,也真是蠢死!
知道么?那还总和韩青溪一起出门办事!看样子这两人也不是互通心意的,他还总是对自己做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简直混蛋啊!
原本沈望舒已经觉得自己丝毫不在乎萧焕的态度了,只是这么一想之后,忽然又觉得怒火中烧,想揪着他的衣领大声质问,再狠狠地给他几巴掌。
可他做不出来,也并不想这么失了身份。
最后,沈望舒只能蓦然压低嗓音喝了一声:萧少侠!
韩青溪与萧焕都手忙脚乱地在拧着袖子。也不是普通地沾湿,而是这么大一幅袖子几乎都整个浸在了水里,湿的一塌糊涂,险些甩到了身上。两人都忙着袖子的事,也就暂时忘了房里还坐着个沈望舒,被他这么一喊,险些吓到。
沈望舒见状,那股死活压抑不住的怒火便开始翻涌。
他敲了敲桌面,衣裳湿了便回去换吧,仪容不整的,成什么样子了?
第62章章十水姻
原本是十分严肃而正经的商榷,却因为沈望舒突如其来的脾气而戛然而止,韩青溪与萧焕被赶出去的时候,还十分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刚刚还据理力争的沈望舒怎么忽然就说出困字来的。
虽说夜都已经很深了,但沈望舒却还真的不困。因为气的。
他也知道自己气得莫名其妙,可就是抑制不住这股怒气。好你个萧秋山,才跟我献完殷勤,扭头就能和人家姑娘拉拉扯扯的,那你把我当什么了?
身上的伤也没好透就出去折腾,这会子开始变本加厉地向他算账了,浑身上下哪里都疼,内伤在叫嚣,外伤在狞笑,更添了一把火,迫得沈望舒不得不保持清醒。
直到天色将晓,才有了一丁点可怜的睡意,终于可以闭上眼睛迷糊一阵。
这一迷糊也并没有睡得踏实,因为他翻来覆去都在做梦。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梦到了曾经与萧焕待在一起的点滴。
萧焕才入倚霄宫的那段时日,沈望舒也没有总是出门的时候就带着他。这个人,丝毫没有人在屋檐下的自觉,那一身的傲气,也是半分都没被磨去。沈望舒无论是做无本买卖还是去平定倚霄宫三十六洞的叛乱,他都能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嫌恶与憎恨的神色。只有十六七的沈望舒起初还觉得十分有趣,还总是带着这位刚正不阿的少侠出门去,就想看看他气急败坏又无能为力的样子。只是日子一久,又觉得没意思透了,毕竟也没谁愿意天天看人给自己甩脸子。
既然萧焕不爱见这样的场合,那就别让他去了,偶尔遇上几次凶险的,沈望舒也受不了有个人在边上跟自己对着干。锁了两回门,发现萧焕还真老实,他早上出去的时候萧焕坐在什么地方,晚上回来的时候也便坐在什么地方。
想想也是,这人说的是在正道走投无路,所以才会到正道中人所不齿的倚霄宫中来,他没理由跑的。于是沈望舒就给他解了禁,许他在自己住的院子里随意走动,免得他闯到了沈千峰的禁地。
有一回,一个刚刚归顺不久却又出尔反尔的洞主实在难缠,一直到深夜沈望舒才回来,却仍然还记得自己院里有一个被关起来的人,连饭都没顾得上去吃一口,伤也没来得及处理,就连忙开锁去了。
不过萧焕又不知道沈望舒在外面一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这一日委实太久了些,刚从门缝里看到沈望舒的脸,他的嘴角就挂好了讥讽的弧度,整整一日,少主收获颇丰啊。
哪有收获颇丰?分明是损失惨重。沈望舒苦笑了一声想要解释,他倒是很能宽忍萧焕的冷言冷语,因为他吩咐过底下人不许在他外出之后靠近院子,萧焕这一日下来,几乎是和他一样,水米不曾沾牙。
只是解释的话还没说得出口,沈望舒就是眼前一黑,一个音节都没发出来,就向着萧焕直挺挺地栽倒下去。失去意识前,他是知道自己么有趴在地上的,因为他被萧焕下意识地接住了,他还记得萧焕那个丢手也不是,接下也不是的纠结眼神,太有意思了。
醒来的时候,发现床边有个人影,正俯下|身来也不知道在干什么,登时清醒过来,腰上发力坐了起来。
哎哟!沈望舒起得太快,那个人猝不及防,两人就这样结结实实撞在一起,同时捂住了头。沈望舒这才听出来,在他床边坐着这个人是萧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