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茶被带进去了,愣着做什么?谢璧被萧焕与沈望舒一左一右地按着,见大门都关上了,不由得有些焦急,低声催促着。
萧焕看了看沈望舒,见他仍然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便轻咳一声,低声道:看来计划有变,薛无涯并没有大张旗鼓地准备婚宴,连装饰都几乎没有,混起来不太方便。
几个绿萝坊的女弟子点了点头,觉得他所言不错。
谢璧却急了,谁都不是神仙,谁都不会未卜先知的,咱们谁都不认识薛无涯,自然不知道这人能做出些什么事来。可他行事与咱们所想并不相同就可以不去救人了吗?那么多无辜女子的清白,可就在这一晚了啊!
哎,正道的小少侠就是麻烦,什么事都想去管上一管。沈望舒也低声道:又没说不去。只是眼下会比我们想象的要艰难许多,不能轻举妄动。各位绿萝女侠,与楚姑娘她们联系过了么?
柳师姐在这儿留了记号,咱们顺着记号找过去,应当就能摸清这座山庄到底有多少出口、各自守备如何。一个女弟子答。
萧焕便道:那咱们还是按照计划行事,我们松风弟子与诸位女侠还有谢师弟一道去救人,叶公子和沈少侠居中策应。
听沈望舒之前所说,又或是看薛无涯一次娶十人的行径,众人也知道薛无涯是色中饿鬼一般的存在,多耽误片刻便会使里头的人多一分危险。主意商定,众人便要四下分散行动。
等等。沈望舒终究是有些不忍,把大家叫住,然后戳了戳叶无咎,这山庄里的护卫身手都好,倘若真是遇上了,只怕非得缠斗一阵才好脱身的。叶兄这里有没有什么麻|药一类的东西,也方便大家行事。
叶无咎惊得目瞪口呆,回头蹬了沈望舒一眼,用口型道我哪有这东西?沈望舒却是不管,仍旧在他胳膊上戳了戳。
萧焕就在边上看着,沈望舒与叶无咎这般亲近,心里一阵烦躁。
而叶无咎也被缠得烦了,从怀里摸出个几个纸包,这可是小爷我特制的迷幻散,就这么一点下去,保证能让人不知道今夕何夕。这次出门急,没带多少,记得省着点用啊。
绿萝的女弟子都没伸手接,其中有一个甚至低声嘀咕道:好好的,为什么要让我们用这种邪气的东西?
沈望舒脸色骤然一变,忽而后悔了。
萧焕也是仔细看着他的脸色好一阵了,见状便立刻伸手接了叶无咎手上的东西,多谢二位的好意了,敌众我寡,有备无患,大家都小心。
等真的分头行事了,叶无咎便急不可耐地开始嘲笑沈望舒,嘁,叫你拿着我的东西做人情!怎么样,报应了吧?你以为那些自命清高的正道弟子还能看得上我的宝贝?简直暴殄天物。
对不住,我去我赔你便是。沈望舒走得飞快,面色也一片铁青。
叶无咎赶紧追上,脸上仍旧笑嘻嘻的,别了别了,我听苏慕平那家伙说,你炼个伤寒药都费劲的,不然也不至于让秋暝那么个半吊子来给你看伤了。
叶兄,你说那天在城里看到我二师兄,会不会是我的幻觉?听他提起苏慕平,沈望舒才一气把心底压了许久的疑问给问了出来。
难道小爷我也幻觉了不成?叶无咎斜眼睨他。
沈望舒的步子就慢了下来,既然不是我看错了,说明二师兄的确是身在沅陵的。楚姑娘与我们在一处,自然知道我们是什么状况,看样子她又与师兄关系匪浅,不会不知道他的身份。究竟是楚姑娘并不曾与师兄说起我们,还是师兄避着我们呢?
这我哪知道?叶无咎被问住了,我看苏慕平都要把你当亲弟弟看了,要是知道你受伤,应当是立刻就奔过来了。要不就是楚兰藉没有和他说?
这几日楚兰藉也没少问候他的伤情,沅陵地方小大夫也不好,尚不如秋暝来得靠谱,若苏慕平能来,他当然能好得快些,楚兰藉应当也是知道的。
要不就是苏慕平早就走了,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叶无咎拍了拍他的肩,你想啊,叶无咎下山之后你才跟着萧焕跑的,他也不知道你能来这儿,而且之前咱们看见他的时候楚兰藉还不知道你是谁。万一他那天之后就走了呢,你让楚兰藉告诉谁?
沈望舒已经走到了墙根下,飞身而上,然后蹲在墙头向叶无咎伸手,这么巧合?
叶无咎借着他的力道也翻了上去,怎么不能?你对这事这么耿耿于怀干什么?是觉得在师兄那儿失宠了不成?
沈望舒忽然不是很想和他说话了。失什么宠?他是在乎这些的人么?他小时候都没奢望沈千峰能宠宠他。
只是觉得苏慕平去购药,原本也不该路过沅陵的,他却出现在此处,并且有些避而不见的意思。实在太奇怪了。
你要是气不过,等此间事了,回去揪着苏慕平的领子好生问他,现在咱们就别想了好吗?危险得很,我可不想因为你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而送命啊。叶无咎推了他一把,示意他别在这儿蹲着不动。
两人顺着屋顶的砖瓦,慢慢挪到了大厅对面。
这个大厅总算还有点婚礼的气氛,一应布置虽说简陋但样样俱全,正面墙上也还是贴了个硕大的描金囍字,红烛高照,披红挂彩。
堂前还立着一个穿着喜服的魁梧男人,从身形上看,确实与那日在陋巷和他动手的那个人极其相似。不过这还是第一次,让沈望舒窥见了他的真容。
方才萧焕说那位羿先生吹的曲子是《九歌》的乐段,他便不由自主地想到,这位薛无涯应当也是九嶷宫的遗老。只是这人和沈望舒从前见过的几人,感觉都不太一样。
沈千峰是自小看着的,虽说气质阴鸷,但不掩容貌的俊美;苏闻气质儒雅,谈吐气度不俗,倒是更衬得此人面如冠玉;巫洪涛虽说成了水匪,岁数也比另外两人大些,面上蓄了须,但看轮廓也能瞧出此人年轻的时候也该是个美男子。
可这薛无涯若真是和前头三人站在一起,只怕也没人觉得他们是同门。
虽说名字起得大气,薛无涯的身材也十分高大,但这人的眼睛却生得委实是小,蒜头鼻、厚嘴唇、招风耳,五官无任何出彩之处,气质甚至都称得上有些猥琐。
啧,这人长得也叶无咎都没忍住嫌弃了一句。
沈望舒没说话,虽然他也是这么想的。可他又不好意思嫌弃,毕竟此人的武功是真的高,他拼尽全力也只能勉强应对一阵,而后节节败退,只等秋暝来救。
那么些绮年玉貌的女孩子,就这么被他糟蹋了,实在太可惜了。
叶无咎也在仔细打量那间喜堂,看着看着就发现了不对,连忙拽了拽沈望舒的袖子指给他看,沈兄弟你看,那儿摆着好些个牌位呢!
沈望舒也定睛去看,果然是,用来供奉高堂的桌子上端正地摆着好几块牌位。这原本也是常事,倘若双亲不在的,叩拜高堂之时则需要对着神位叩首。
可就算是夫妇二人的双亲俱亡的,也只有四块而已,这张桌子上,却摆了整整六块。
这人不会是打听过他这十个媳妇的家世,然后把亡故之人的牌位都给供上了吧?叶无咎也是拜过灵位的,他和巫娇娇的高堂,仅巫洪涛一人尚在,也就一口气拜了三块牌位。六块牌位壁垒分明地放在那儿,他觉得有些瘆的慌。
沈望舒目力还算不错的,但从他们所伏的屋顶到那桌子的距离也委实远了些,根本看不清上面写的什么。可他觉得那一定不是其他姑娘父母的灵位,毕竟这个婚礼都办得如此粗糙,说明薛无涯也没怎么把这些牛蒡子给放在心上,不过是随手掳来的,很可能连名字都交不上来,又怎么会在意她们的家世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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