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焉伸手将拿披风拿了过来,看见上面斑驳着星星点点的血迹,关于前夜的记忆慢慢回转,确定了披风的主人。
正失神间,屋顶突然传来一阵极轻的声响,荣焉紧握披风的手指舒展开来,抬头朝着屋顶看了一眼,淡声道:进来吧。
紧闭的窗子被人从外面推开,一道黑影带着冷风卷进了室内,直吹得床帏飘了几下,而后缓缓落下。
等很久了?荣焉并没有下床,隔着床帏问道。
一道陌生的男声应道:昨夜见殿下被那徐人带走,属下便一直远远跟着。只是那人武功太高,属下担心被他发现,在他走后才敢靠近。
荣焉沉默了一阵:他几时走的?
半个时辰前。那人犹豫了一下,殿下,那人昨日突然出现是不是太巧了?要不要找人
不用管他。荣焉微微闭眼,他是徐国太尉之子,又掌管陇城宿卫,我们不宜与之相抗。
属下明白了。
李页,荣焉道,昨夜刺杀的人与使团有关吗?
还不确定,也可能是荣玄埋在魏国的其他人手。李页回道,昨夜殿下的马车走后,属下简单查看了那几具尸首,没有眼熟的面孔,之后徐人过来处理,属下只能先行离开,以后会继续查验。
让徐人查吧,我们不掺和了。荣焉轻轻笑了一声,反正除了荣玄,也没有别人这么想杀我了。若是徐人能够顺手再挖出一点荣玄的暗线,那不是有意思的多?
是。李页又道,这宅院里属下已经调查过了,那管事是徐国礼部的人安排的,门房是管事的亲戚,其他的下人还没添置。等那管事着手此事的时候,属下冒充个小厮的身份进来随侍殿下身边。
你凭空想要冒充徐人哪那么容易?虽然我不怕徐人察觉你的存在,但也不想太明显。荣焉道,这院里没被安插旁人,我一个人应付的来。你还像之前我在驿馆的时候那样,自己找一个地方安置,等我需要的时候联络。
李页沉默了一会,突然跪地:属下当日答应了皇后定会呵护殿下周全,却眼看着您被荣玄那小人送到徐国来,现在又不能留在身边随侍,要殿下不得不以身犯险,属下实在是
李页啊,荣焉语气和缓了几分,当日要是没有你,我在逃出都城的路上就已经死了。至于到徐国来荣焉垂眸,看了一眼手边的披风,若不是我自己想来,荣玄耐我何?
第11章
李页走后,荣焉一个人靠坐在床头愣了会神。
前世李页并没有同来徐国,或者说,李页根本没有活到自己来徐国那一天。
当日荣焉与皇室里的其他人一起被困在了都城,根本不知道外面的形势,或者说,只有他自己不知道。后来都城沦陷,他在李页的保护之下出逃,只想着北上投奔宗亲,到了陵州才知道,荣玄早就称了帝。
荣玄对荣焉十分关照,赐府邸,赏护卫,并且给李页安排了新的官职。直至荣焉被迫离开魏国北上来徐,二人再不曾相见。
直到很久以后荣焉才知道,李页调职不久,就被荣玄找了由头治罪,最后暴尸街头,死不瞑目。
这一世荣焉醒来时,已是都城被破后。他被母后拼死送出了都城,身边只有一个仓皇狼狈却誓死保护他的李页。
前世种种犹在眼前,荣焉来不及筹谋后事,先替李页做了决定。
等再抵达陵州时,就只剩下他孤身一人。
从此徐魏两国,再无人知晓李页的存在。
公子,您醒了吗?房门被轻轻叩了两下,管事小心翼翼地声音传了进来。
荣焉掀开床帏,找了件外袍穿上,因为前夜喝了太多酒,头还有些发晕,他顺手倒了一杯冷茶喝了一口,才淡淡道:进来吧。
片刻后,房门打开,管事提着个食盒轻手手脚地进来,瞧见荣焉在喝的东西连忙道:隔夜的冷茶公子就别再喝了,您先喝点醒酒汤,待会灶房的粥煮好了,小人再给您送来。
说着话,他打开食盒,从里面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醒酒汤。
荣焉看了一眼,视线落在管事脸上,唇角微微抿着,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露出一丁点意味不明的笑:有心了。
公子客气了,都是小人该做的。管事将醒酒汤推到荣焉面前,这汤是按照徐国的口味做的,不知您喝不喝的惯,小人已经着手去找擅长做魏菜的厨娘了,这几日就会定下来。
荣焉用汤匙在醒酒汤里搅了几下,抬起头对上管事赔笑的脸,若有所思。
徐人办事妥帖迅速,魏国的消息前脚抵达,后脚寿光帝就让人准备了这么座宅院,搬进来几日荣焉与这管事打了几次照面,对方的态度可没今日这么热切,当时荣焉忙着应付别的事情,也没放在心上。今日这一对比,倒觉得有些耐人寻味了。
管事并不知晓荣焉在想什么,眼见他喝了一口醒酒汤眉头也舒展开来,稍微松了口气,顺着眼下和谐的气氛继续道:府里还要再添些下人,尤其是贴身伺候公子的人,不知您有什么要求?
也没什么,你看着挑就行。荣焉喝了大半碗醒酒汤,觉得胃里舒服了许多,连带看面前的管事也顺眼了许多,客居在此,今后有劳了。
管事忙道:公子不必如此客气,您住在此处,就是这里的主人,小人为您做事是应该的。他说着话,将汤碗收拾了,视线在屋内转了一圈,公子这几日可睡得好,需不需要再添置些什么,有什么要求您尽管吩咐。
荣焉搓了搓手指,回头看了一眼堆在床尾的那堆朝服,也不客气:先把那些处理一下吧。
好。管事应了,才觉得荣焉的口吻不对劲,回想了一下,忍不住重复道,处理一下?
扔了或者一把火烧了都行。见管事诧异,荣焉笑了起来,我人已经在徐国了,还留着魏国的朝服做什么?过几日新朝服送到府里来,你记得收好。
是。管事去收那一堆衣服,在碰到那件披风时,突然被叫住,他愣了愣,手停在半空,怔怔地看着荣焉。
荣焉地盯着那件披风看了一会,低声道:那披风让人小心洗了然后送回来。
管事应了声,利落地抱着东西走了。荣焉一个人坐在桌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
雪后初霁。
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头顶,却没有什么温度。俞任紧紧跟随梁稷的脚步,二人从没过脚踝的雪地中走过,大步进了府衙大门。
一阵冷风吹过,俞任打了个喷嚏,忍不住裹紧了身上的披风,看了看只穿着一件棉袍的梁稷,忍不住道:将军,我记得前几日老夫人不是让人给你做了件披风,今日天这么冷,怎么不穿?
丢了。梁稷道。
俞任愣了一下:啊?那老夫人要是知道
二人说话间穿过回廊,绕到一间有人值守的屋舍门口,梁稷脚步微顿,侧头看了俞任一眼打断他后面的唠叨:都在里面了?
昨晚得到消息后,我亲自带人过去收拾的,一个不差。俞任朝门口两个守卫点了点头,伸手推开屋门,淡淡地血腥味飘了出来,俞任抽着鼻子抱怨,不是我说,将军昨晚下手太狠了。就那么几个人流了一地的血。要不是昨夜雪大,现在兄弟几个还在那儿清理石砖上的血迹呢。
都料理干净了?梁稷挥开俞任的手,径直进了门。
俞任紧走了几步跟了进去,回手关上房门:沾了血的地方都清理了,又盖了新雪上去。放心吧,不会让百姓察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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