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稷全程安静地坐在那里,由着荣焉去折腾,面上一直挂着浅淡的笑容,看起来十分享受这样的时刻。
荣焉的动作分外小心,等完全处理好后,额头上已经沁出了汗。他瞧着重新固定在梁稷颈上的左臂,终于呼出一口气来:今日太晚了,明日再叫大夫过来好生看看。
一点皮外伤还不至于如此兴师动众。梁稷试探性地动了动手臂,反正近一段时间都不可能再动武,安生养些时日就恢复了。
瞧着他的动作,荣焉忍不住朝他脸上瞪了一眼:你最好是真的能够安生。
梁稷伸手,轻轻抹去他前额的汗水:今日辛苦了,我叫人送点水进来,你简单洗洗,早些休息。
好。荣焉已经逐渐习惯梁稷这些小动作,下意识地应声之后,突然扭头看向身后的床榻,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件极其关键的事情因为他近几日一直住在集州城,军中并未准备他的营帐,而梁稷的营帐里,自然只有一张床榻。
梁稷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瞧见他若有所思的样子,却难得没有打趣:你睡在这里,我去大帐跟将士们一起。
荣焉下意识地转过头看他,这才明白从回到营中梁稷应该就是做得这个打算。
行军打仗风餐露宿的时候都有过,让梁稷去大帐里跟将士们将就一晚其实也不算什么为难的事。
可是荣焉忍不住望向梁稷的脸。
这明明是他的梁稷,明明他们曾经做过更加亲密无间的事情,又凭什么要让他如此委屈。
不用了。荣焉道,哪至于对你要如此疏离。
荣焉说完,拿起水盆转身出了门,自去打水,梁稷在书案边缓缓坐下,长长舒了口气。
荣焉很快就打了水回来,二人各自梳洗后,换上了干净的中衣。荣焉独自坐在床榻边,看着梁稷吹熄了其他烛火,朝自己走来。
帐内只剩下床边的一根蜡烛,照亮床榻边的一小片空地。
梁稷挨着荣焉坐了下来,伸手将床尾的被子拉了过来:睡吧。
荣焉侧身对着床榻内侧躺好,而后听着身后传来窸窣的声响,最后一根蜡烛被熄灭,梁稷挨着他躺了下来。
军中的床榻自不会有多宽敞,二人之间还是有一小块距离,梁稷的呼吸声极浅,荣焉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却没来由地从心底升起一小点紧张的情绪。
或许是因为,二人上一次同床共枕,已经是前世的事情了。
正思量间,梁稷突然伸手替荣焉掖了掖被角,将整张被子都盖在他身上。荣焉眼睫颤了颤,终究没勇气转过身去。他向下动了动,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脸埋进被子里,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睡意慢慢涌上来,竟是难得的一夜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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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孙翌和荣玄那几个手下的尸体在第二日被运回了集州城大营,如所料一般,引起了轩然大波。
孙翌在军中虽然存在感不高,这一路而来也并未发挥什么用途,但他毕竟是纪王府主簿,纪王派他前来自是为了协助梁稷,现如今却勾结荣玄残部,并且是由同样与纪王交好的梁稷亲手诛杀。
这背后的深意着实是耐人寻味。
当然,纵使军中已有了诸多猜测,也依然没人敢议论到梁稷面前。先前抵达南魏之后的这几战,梁稷凭借着其英勇果敢,在军中已经颇有威信。在加上这一次,孙翌及荣玄残部十余人的偷袭也不过让梁稷受了一丁点的皮外伤,此等英武让军中这些尚武的将士们更是敬畏非常。
这些议论尚且不敢闹到梁稷面前,对于已经住回了集州城太守府的荣焉来说,更造成不了任何的影响。
荣焉安居于太守府,心安理得地享受重回陇城之前这段短暂的安宁时光。
孙翌一事虽让人讶异,但对军中并未造成什么影响,梁稷亲手写了陈明经过的书信,与搜集来与孙翌身世相关、及其与荣玄残部勾结的种种证据一并送回了陇城,便将此事暂且搁置下来。
军中诸人的注意力很快又被别的事所吸引
一直蛰伏于宜宁城的齐柯带着数万西南大军悄无声息地抵达陵州城下,新继位没多久的更始帝和他背后的淮安侯仓皇迎敌,两军在陵州城激战了一整日,死伤无数,却一直僵持不下,最终齐柯下令鸣金收兵,暂且休战。
魏境内现今诸多势力并存,齐柯所辖的西南军和陵州城中淮安侯等魏国宗亲所辖军队无疑是其中阵势最大的两部分。现如今这两股势力缠斗在一起,无疑是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最好时机。
尽管陇城的态度还不明确,但徐军中许多将士已经跃跃欲试,毕竟在他们心中,纵使先前对于要不要继续深入魏境一事陇城犹豫不决,等请战的消息送到,应该足以让她们下定决心。
却没想到,焦灼地等待数日之后,集州大营迎来的却是下令退兵的旨意。
春色满园,鸟语花香。荣焉歪坐在荷花池边,专心致志地垂钓。
太守府的荷花池里养着各种各样的锦鲤,每当有人靠近,便一股脑地涌到岸边。每日从这跟前路过,让荣焉不由起了垂钓的兴致。奈何实在是技艺不精,一连在荷花池边坐了几日,换了各种各样的饵料,却还是没能钓上一条鱼。
不过荣焉倒是一点也不懊丧,每日起床之后便兴致盎然地拎着钓竿,继续自己的垂钓。这还是重生以来头一次有什么事让他产生如此的兴趣。
春风和煦,吹在脸上带着些许暖意,荣焉舒服地眯起了眼,长长地打了个呵欠。
身后传来极为清浅的脚步声,荣焉换了一只手扶着钓竿,扭头朝身后看去:今日怎么回得这么早?
该处理的事都已处理完了,只等着陇城的消息回来。梁稷噙着笑意过来,凑近了往荷花池里看了一眼,察觉有人靠近,无数条锦鲤一股脑地凑到了岸边,荣焉钓竿周围却还是水波未动,他身边的水桶也依旧是空空如也,梁稷瞧了一眼,不由道:今日还是什么收获都没有?
荣焉微挑眉朝他看了一眼,见他面上并无嘲笑的表情,才点头道:可不是,我还专程找了会垂钓的人问过,按着人家给的方法试了好几次,却依然没什么收获。
他说着话,提起手里的钓竿,钓钩上的饵料早就不知所踪,却连一片鱼鳞都没能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