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城郡王之所以逃走,或是不相信父皇能善待他的家人,或是他忽然间想通了不想死了!他这一逃,只带上了他儿子,等于是放弃了他重伤不便的父亲和得了绝症的妻子,孤注一掷的情况下,做出什么来都不意外,就连父皇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就算父皇真怀疑到我们身上,只要没有证据,还能把我们怎么样了不成?褚锐死了,褚琰孤身一人被放到封地上,连政事都不能干涉,就是个去吃白饭享福的,估计这辈子都没了机会。父皇身边只剩下我和四弟,不会轻易拿我怎么样的。
成国公依然谨慎:若是褚锐死不了呢?
褚赫眼里露出一抹狠意:那至少也要让他残。
成国公叹道:殿下,你何必贪这一时的利益,陛下那么多儿子,就算不会动你,可若因为怀疑你产生了嫌隙,绝了你的机会,这岂不是弊大于利。
褚赫毫不犹豫地道:真要是这样,舅舅你手里不是还有兵权吗?
成国公吃惊地看着他:那可是你的父皇!
我的父皇又如何?褚赫冷笑了一声,他的心永远是偏的,他的眼里永远只有褚锐。我从小书读得比褚锐好,棋下得比褚锐强,比褚锐聪明、用功,可是他宁可为着褚锐操心,也不愿意多分我一点目光。别人都跟我说我母妃受宠,父皇爱屋及乌也会宠着我,可我却听见过父皇与母妃说让她再生一个比他哥哥强的儿子!在他眼里,我什么都不是!
成国公嗫嚅了半晌:这里面,或许有什么误会。你父皇在你小时候可是很喜欢你的,只是你那时不小心撞了你母妃,她滑胎伤了身子,从此不能再孕可那时你也不过是个懵懂孩童,无心之举,陛下不会真的责怪你的。你母妃终归只有你一个,陛下独宠娘娘这么多年,又怎会不爱你。
褚赫忽然诡异地笑了:自然只能有我一个,我怎么能让母妃再生一个呢。
成国公瞪大眼,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褚赫阴沉沉地盯着他:舅舅,你应该不会也想过多一个皇子外甥吧。
成国公久久未回过神来。
褚赫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你若不愿意,那我便去调庄子上那五千私兵,若真出了纰漏,就说是我私下养的兵,与舅舅无关。
等等!成国公叫住他,思索了片刻,直到褚赫4抬脚欲继续往门外走时,才说,此事交给我,你不要插手。
与其让个初出茅庐的少年去做,还不如他自己来,这样至少还能做到不露马脚。
褚赫重新高兴了起来:看来舅舅是想通了,舅舅也不必太忧心,现在大家都说父皇是被李相的事逼得下了决心攻南晋,所以才派柳问去边境,柳问手里刚收回来才一年的兵权都还了,舅舅你手里的兵,还能不稳吗?到时候你有兵,我有父皇的关注,我们还怕什么?
成国公依然觉得不妥,望向褚赫的目光都有些自己察觉不到的冷淡了:但愿如此吧。
褚琰一行人为了不扰民,一路都走郊外,夜里则要靠近沿路的城池,让几位主子能进城歇息,其他人在外扎营。
如此一来,行程便拖得很慢,还有些绕路。
褚锐心里惦记着京城的事,是想快去快回的,便特地去找褚琰商量:大哥,这也太慢了,要不往后我们直接在郊外扎营,就不要进城了。
褚琰一口否决:那不行,扎营要睡席子上,又硬又凉,太医说我这身体受不得寒。
褚锐才不信他这么矫情,但还是顺着他:那我叫人给你多铺几床褥子,保准隔了寒气,又柔又软。
褚琰状若思考。
怎么样?褚锐期待地看着他。
褚琰:那也不行,郊外没有热水不能沐浴,我倒是能忍一天两天的,我王妃不行啊,这一路上风尘仆仆,一天不沐浴都难受。
褚锐嘴角抽了抽,一时没忍住当着他的面翻了个白眼,这两个人整日都在马车里待着,哪来的风尘仆仆?
安王不肯,队伍只能继续在各沿路城池停留原本十来天就能到的路程,估计要多花一倍的时间。
他不像是去赴封地的,倒像是出来游山玩水的。
褚琰每入一个城,只要街上还有商铺开着,便要拉着柳岐出去转转,褚锐在客栈里闷了小半个月的晚上,越想越憋屈,终于来了气儿,决定跟在这两人后面,想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好转的。
他刚出门,就看见褚琰牵着狗刚出门,惊讶地望着他:哦?三弟要出门?
褚锐含糊地说:出来透透气,打算出去赚赚。
褚琰道:那就好,正想让你帮我溜溜小八呢。
狼崽小八:嗷~
褚锐低头与那双绿幽幽的眼睛对视片刻,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小八?
小八挺挺胸脯,似乎在说:就是我!
褚琰把小八托付完,便放心地带着柳岐出门了,他回头看了一眼,褚锐果然就溜着小八在身后。
他先去了粮店,进去转了一圈,两手空空地出来,又进了家布庄,随后是个打铁的铺子。
铺子里头富丽堂皇,除了打铁,还卖些稀奇玩意儿,即使是太平年间,铁依然是极贵的,铺子里现成的铁器总共也没有几件。
店掌柜昏昏欲睡地支着脑袋,褚琰没有叫醒他,四处看了看,挑了一只精致的袖箭和一把□□。
他把弩放到柳岐手里,问:会玩吗?
柳岐眨眨眼:你别小看我,我小时候玩弹弓那可是一打一个准,虽然射箭不行,但这把弩这么轻,肯定没问题。
他说着,把箭装上,前后不到两秒的功夫,便将箭射出,擦着掌柜的头发而过,精准地扎到了掌柜身侧的墙上。
掌柜终于被惊醒,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看到墙上的痕迹下了一跳:谁!谁光天化日之下
目光一转,落到了两个陌生人身上。
掌柜一眼看出两人穿着气度不菲,再看到他们手里拿的东西,心念一转,已经有了猜测,但还是谨慎问道:二位是
前些日子在你这里定了些货,今日来取,只是店家你睡得忒熟,不得已出手扰了你的清梦,对不住了,加上这些东西,算算多少钱吧。
褚琰把袖箭和□□一同摆在桌上,随后故意让藏在袖子里的令牌露出来。
掌柜见了那令牌,神色一凛,膝盖就要弯下去。
别跪,不用关店门,带我们去取货。褚琰淡淡地将令牌收了起来。
掌柜低头应了一声,哪怕心里恨不得赶紧给这二人上最好的茶送最好的招待,也还是立刻领着二人去了后院。
褚琰二人在后院厢房里坐着等,掌柜很快抬来两箱子备用的□□和袖箭的箭头,又各自配了一个小小的箭筒,随后他又把一个包袱放下,里面有备好的衣服,一封信、几张□□。
褚琰拆开信看了眼,勾了勾嘴角,收好后问道:我的人呢?
已经选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褚琰嗯了一声:按照原计划。他朝外示意了一眼,看好外面那个二愣子。
掌柜微微一怔,顺着他看的地方看去,一时没反应过来哪个是二愣子。
不久后,铺子的大门重新打开,小八大概是知道自己的主人进了铺子,一心想进去,门一开便挣得更用力了。褚锐想要拉住它,但又猝不及防地被带着往前了几步,等他稳住的时候,抬头一看褚琰二人竟不在店内!
他心里一跳,以为出了什么事,下意识地往里走了几步,抓着掌柜的领子问:刚才进来的两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