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抿了口杯中酒后,王正志便又笑着嘲弄了一句,随后他朝那小内监微微抬了抬下巴,紧接着便略带挑衅地看了钱谦益。
面对如此嚣张的王正志,钱谦益终还是将心中怒气压了下来。
这几日应天城在明面上虽未有什么出格的事情发生,但用暗流涌动来形容却不足以描述其中诡异。
有盘算着和鞑子勾兑的,有准备与鞑子议和的,甚至有些人已与诸个王爷搅合到了一起,直打算天崩以后便要效仿景帝之事。
面对这样的局面,他自也做了诸般应对。
只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若不在事情不可控之前对这危局来上个釜底抽薪,似他们这些陛下心腹大抵也落不到什么好下场。
由此,他这两日一面设法验证谣言的准确性,一面却在设法与清廷勾兑一番。
可此一时,彼一时。
王正志显然也已验证了消息的真假,面对他这堂堂的大明首辅不但没有半点尊重,内里还带了些颐指气使,直让钱谦益窝火到了极致。
“说吧,何事。”
不过三两个呼吸的功夫,大明首辅终还是恢复了些往日的气度,待他话音落下之后,那小内监便颤颤巍巍地答了起来。
“魏魏国公府大小姐去了城北大营。”
大小姐?
城北大营?
此时的钱谦益已被那王正志气得脑中嗡嗡作响,待着一句入耳竟半晌没有反应过来,与此同时那小人得志的货色却又发出了一声嗤笑,也不知是在嘲讽钱谦益的表现还是在笑话别的。
“什么大小姐,二小姐!这等事情也要来烦老夫吗?!”
一声暴喝传出,不单阁中舞姬都满眼惊恐地停了下来,便连在场众人也都光明正大地将注意力投了过来。
钱谦益这番失态也仅是因怒火翻涌所致,不过片刻便意识到了话中的含义,可当他正想找个僻背处问明前因后果之时,那小内监却已被吓得解释了起来。
“阁老!她要去救陛下!”
嘶~~~~~
随着这一声传出,阁中竟同时发出几阵倒吸凉气之声,随即钱谦益颇为绝望地将眼睛闭了起来,似乎这一句灭了他最后的希望一般。
有的事情,哪怕所有人都知道可能为真,但在其摆到台面上之前却都会装聋作哑。
便如此时,明皇被鞑子围在汉中的事情已然从多方渠道得到了证实,可于当下却不会有任何一个大明朝臣敢将这事明晃晃摆到台面上来说。
这便是他们这些陛下心腹的机会,只要能在这事被直接戳破之前与清廷达成协议,就算有一万个人来问他也能说这只是谣言而已。
可现在.
看着在自己面前接连磕头的小内监,钱谦益便连惩治的心思都已生不出来。
他很清楚,不消一时三刻各方势力便都会来他这里求证饮宴的事情到底如何,而他也不能再做掩耳盗铃之时,只能将陛下被围于汉中的消息摆到台面上。
事情到了这般地步,大抵也不会有人再顾陛下的死活,想来明日天亮之前便会有某个王爷被定为储君。
或者明日就会登基?
随着心念的转动,钱谦益只觉浑身发软再无半点力气,而于此时,那王正志却将手中酒杯放回了桌上,待朝周遭扫视一圈便直接站了起来。
“事情既已戳破,下官便也不瞒诸位了,”说了这么一句,王正志便面带微笑地与在场每一个使节官员对视一眼,待各人都从面上挤出一丝讨好之意他才接着说道:“我大清本为大明藩属,只因替先帝复仇这才不得不入关平叛。”
这一言既出,谁都晓得王正志到底要说什么,可局面已到了这般地步,明清之间的势力对比自又是一番分说,在场各人自都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两年间,我大清上下浴血奋战这才平了成、献贼寇,可朱慈烺不单不计我大清为父报仇之恩,竟倒行逆施擅起战端,哪怕我大清竭尽全力却也未能消弭战乱还百姓一个太平。”
说到这里,王正志便露出了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待又瞟了眼毫无反应的钱谦益才又接着说道:“所幸我大清肃亲王骁勇善战,终将朱慈烺围在了汉中,此番之后那独夫自难再让天下起乱,各国使臣自也能结了自家差事回去复命。”
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之后,王正志便又扫眼在场诸人,此时诸国使臣似已有蠢蠢欲动之势,若非还在大明的迎宾阁里怕是有人要与他商议北上之事。
到了这般时节,他却也不急着拢了那些墙头草。
说到底,谁都晓得小皇帝掌权之前大明是什么模样,自也能猜出没了其人掌舵,天下局势到底会成了何等模样。
有着这样的认知,成为大清藩属便也是他们唯一的出路,于王正志而言,拉拢这钱谦益显然更加重要一些。
“阁老,你也莫为那独夫费心了,我家肃王爷乃是天下有数的名将,便是多铎与阿济格也难望其项背,只要你能向我大清表现一二,我朝诸位王爷自不会亏待了阁老。”
面对王正志的拉拢,钱谦益却还是一副痴痴傻傻的模样,可当对方再想说点什么之时,却有一背着数面令旗的兵卒闯了进来。
“紧急军情!请阁老接收!”
紧急军情?!
见到那兵卒之时,在场众人心中便已有了猜测,待其说了“紧急军情”,谁都晓得是汉中之战已尘埃落定。
到了此时,场中诸人不论心中如何做想却都谄媚地望向了王正志,而他见钱谦益还是那般如丧考妣的样子,随即便反客为主,朝那兵卒问了一句。
“可是汉中战报?”
“是。”
“说吧。”
“回禀大人,陛下于五日前击溃建奴豪格所部,此役阵斩敌兵万二,所俘数万皆铸京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