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头又是一转,洪承畴便在心中自动忽略勒克德浑后面的言语,随后他又往其跟前凑了一凑,似是准备商议截断粮道之事。
可谁曾想,他这里将才开口,从城外传来的声音却突然沉重了许多,待他们略有些疑惑地朝城外望去之时便见明军营寨里不断闪过一道道火光。“轰!”
“轰!”
“轰!”
这是火炮?
这佟养甲如何敢追到敌营跟前?!
面对这极其突然的转折,不论洪承畴还是勒克德浑都不由愣在了原地,城上的气氛亦于此时彻底凝固。
——
“装弹!”
“开火!”
“轰!轰!轰!”
随着一道道军令接连传出,自营寨围栏里伸出炮口的天字号神铳炮接连将一枚枚炮弹送入清军铳阵之中。
此时大部分明军已然退入营寨,剩下的也都聚拢在营门周遭,而在见到这等情形之后,佟养甲便以为这是扩大战果的最好时机,却不想方才追到火铳射程之内,明军大营的火炮却先发出了阵阵轰鸣之声。
不得不说,这是一记漂亮的反杀。
自登岸之后,常、梅二人便打着步步为营的盘算,他们不单在这区区一日行程上立了两座营寨,更将各种型号的神铳炮全都布在了营寨周遭。
由于距离和清军阵势的密集程度,已然平放的天字号神铳炮展现出了极大的杀伤力,直轰得前一刻还在乘胜追击的清军立时便落荒而逃。
若换做淮安城里洪承畴和勒克德浑,在看到这样的杀伤之后必然得好好庆贺一番,可此时的常冠林和梅春却一脸阴沉,显然对拿了宿卫首败耿耿于怀。
“莫闷着了,左右损失不大,说是先败后胜也没什么不妥。”
在九边混过的常冠林到底要比梅春豁达一些,待见一众军将满脸懊恼地停在自己不远处便先对梅春开解了几句。
只是梅春自真正带兵以来便未曾吃过败仗,就算有着同僚的开导却还是一言不发。
见此情形,常冠林心知多说无益便朝那几个吃了败仗的军将招了招手,待他们靠到跟前之后才强笑道。
“你们做得不错!”
话音入耳,所有人都以为他这是在说反话,那年岁大的都还好些,只是一脸丧气地低着头罢了,似徐文爵这等年轻气盛的却是连嘴唇都已咬破。
常冠林自不是那等阴阳怪气的人,他这一番多少也有些长远的考量。
说到底,因为前后两军在陛下的谋算安排下实在太过顺遂了。
前军这里还稍稍好些,总算在江西蹉跎过一段时间,那后军自在应天城外与鞑子接过一战之后,素来都是凭着犀利的火器碾压敌军。
与这两面相比,中、左、右三军都打过真正的硬仗,亦在其后脱胎换骨成了陛下手中真正的强军。
对此,常冠林老早便已明白,自是想寻些硬仗让前军真正成为能和其他三军相提并论的人马。
只是当初的陛下由于势力不足还免不了兵行险着,从西南开始便全凭着势力碾压敌军少有硬仗出现。
面对这等情形,就算他常冠林便是再想锤炼麾下人马却也没了机会。
所以当最初的懊丧消失之后,他立时便意识到这就是他宿卫前军脱胎换骨的良机,这话自也不是什么阴阳怪气之语。
“当兵吃饷哪有没见过败仗的?更何况尔等撤退有据,并未溃散,仅只一点就能算作强军种子!”
说完这句,常冠林便朝那几名军将面上扫了一圈。
只是他这话似乎并没有什么作用,各人却还是耷拉着脑袋,一脸丧气。
见此情形,他也没说什么,待命几人回去整军之后才将注意力放回到梅春身上。
“怎的?想不开了?”
“我后军饷拿得最多,装备配的最好,可.嗨!”
面对常冠林的开解,梅春仅说了两句便重重地叹了一声。
这一遭虽是他们二人下达了撤军的命令,士卒在后撤时亦未直接溃散。
可说到底他们这耗费了朝廷无数资源才打造而成的人马却是被鞑子击退了。
哪怕后面还趁着鞑子不备用火炮找了场子,但这败仗却是实打实吃到了嘴里。
面对这等局面,梅春这在孝陵里混了半生的军将自然觉得有愧皇恩,一时转不过弯也算在情理之中。
“陛下不是总说,福兮祸所依,咱们虽遭了小挫,但好歹是将鞑子的底牌引了出来,”话到这里,梅春不由抬头看了过来,常冠林在看到他的反应之后便又接着说道:“早前锦衣卫不是探出淮安有一路来源不明的人马吗?想来便是他们了。”
“嗯,当是他们。”
“对啊,咱们用一场小败引出了鞑子的底牌,这买卖还不划算吗?”
常冠林话音落下,梅春脸上却不由挂上了些纠结之色。
总算他也是个坚毅之人,待于心中周转了一阵便将注意力放回了正事上。
“我看方才少说也有三四千人,恐怕这还不是那支人马的全部。”
“这是自然,陛下早已料定鞑子得在淮安好好守上一阵,要不然没法给内里各方一个交代,此地定还有不少人马。”
常冠林虽未说明,但对淮安清军的觊觎却溢于言表。
见其这般表现,梅春的眉头却不由皱了起来,显然是有些担心己方铳兵不足。
归到根里,当初锦衣卫虽没能探出清军到底有多少铳兵,但据其营寨判断其规模定然不小。
而他们这里除了前军的肉搏士卒和后军的炮兵之外,正儿八经的铳兵却只有六千多人。
他身为后军主帅,自然知道近战士卒在面对火铳时几乎无有还手之力,前军那两万多人在他眼中也便只是添头。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常冠林却在这么一阵里想出了个鬼点子,不等他多说什么便在耳边低声言语了起来。
“这这事能成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