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2章我们人多,明军挡不住!
佟养甲很郁闷。
他见过在城墙上配备火炮的,也见过在防线上配备火炮的,可他领兵这么多年还是头遭看见在营寨里配备火炮的。
当然,火炮填装终不比火铳,在第二轮激发之前他的人马便已撤到了安全位置,可好端端的一场胜利,搞到最后却反被明军给咬了一口,他的心里却总不是个滋味。
“精神点,到底是你的庆功宴。”
一道低语传入耳中,本还没精打采的佟养甲便抬头看了一眼,只是勒克德浑在说完这句之后便举着酒杯往堂外席面而去,他这里也只能将腰板直了一直。
他不是个不知变通的人,亦不是官场上的雏哥,对于洪承畴和勒克德浑的盘算自也是心知肚明。
可白日里的憋屈仗中,他的部属还要比南军死得多些,而那景象却又被够格的军将所知。
此等情形之下,让他在这狗屁庆功宴上推杯换盏也着实太为难人了些。
念头转动之间,席间的气氛却突然热烈了起来,待他朝外间看去便见勒克德浑正在对地方士绅们侃侃而谈。
“南朝伪帝残暴至极!仅这两月功夫,淮东地界遭其戮害的乡绅耆老竟已有数十名之多!”
说到这里,勒克德浑便顿了一下,而于此时席间却有阵阵低语声不断传出,各人的面色亦透着些恐惧,显然明军在扬、高等府的作为已然传到了淮安,士绅大族都怕成了南朝立威的靶子。
见此情形,勒克德浑却未给他们一舒心中烦忧的机会,待席间嗡嗡声渐起,他才又接着说道:“我大清上顺天心,下应民意,于此淮安抗击伪朝暴君,幸赖苍天相助、将士用命于城外大胜一场,特邀淮安诸贤同贺凯旋!”
话音未落,勒克德浑便将手中酒杯高高举起,待场间各人陆续起身之后便将那杯水酒一饮而尽。
“大清!万胜!”
“大清!万胜!”
“大清!万胜!”
佟养甲虽然起了身子,但他却不曾跟着欢呼,其后席面上的气氛被推至高潮,各人也都去寻相熟之人举杯同饮,而于此时,佟养甲却从门廊绕了出去,待行到僻静处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在旁人眼里,今日这一场明清两军的伤亡算不得大,为了稳定民心搞上这么一遭其实也没什么问题,似他这等模样多少也带着些拆台的意思。
可话说回来,希望越大,失望便越大。
他们佟家虽极受重用,但自几位年长些的堂兄相继离世之后也逐渐有些日薄西山的意思。
待到此时,有些族人正在谋划送女儿入宫,想再效仿努尔哈赤旧事;有些则在盘几位王爷哪个的胜算大些,想得个从龙之功。
而他这本无头绪的却在得知朝廷组建新军之后果断将全部身家压到了此事上面。
按他原本所想,大明那边虽擅用火器,但明皇掌权不久当也没多少多少火铳兵,他只要能凭着手下的万余铳兵大胜几场,那他在朝廷里的地位势必水涨船高。
届时不单他个人需得封候拜将,便是家族荣耀也能延续下去。
可谁曾想
他看得明白,今日明军表现得极为警惕,之后再想寻到其破绽便是千难万难。
这等情势之下莫说大胜,恐怕正儿八经的两军对战也不见得能再发生几场,而他那重振家族声威的盘算自也有落在空处的可能。
哎~~~~~,明日还是得和他们商量一下。
心念及此,佟养甲便打算返回席间,而于此时一阵脚步声却从后面传来,待他转身看去便见洪承畴已然到来。
“大学士缘何来了此处?”
“内里正在寻人敬酒,老夫不胜酒量便出来躲一躲。”
佟养甲对这等托词自是一个字都不信,只是他始终摸不清这老头的来意却也只能应和上几句。
其后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一阵,待过了片刻洪承畴才将话头扯到了正处。
“佟将军,出来之前诸位王爷可有什么安排?”
话音入耳,佟养甲立时便疑惑了起来,随即他将视线投到对方脸上,待过了三五个呼吸才缓缓答道:“睿王爷也没提多的,只说淮安一战影响深远,要我谨慎谨慎再谨慎。”
“嗯,王爷高瞻远瞩,确非常人能比,”好好赞了一句,洪承畴便顿了一顿,待见佟养甲面上疑惑之色并未减去半点,他才又接着说道:“淮安这仗咱们胜不了,也不能败,若能僵持一阵咱们便可从容退到黄河以”
“大学士”
很明显,一心想凭着这支人马为自家荣耀趟平前路的佟养甲并不认可洪承畴的说法,只是他的官职地位重要比对方略逊一点,在其抬手之后也只能稍有不甘地听了下去。
“我军毕竟不擅水战,若能在河流少些的地方于南军交手,胜算自得高上不少,”话到这里,洪承畴又顿了一下,待往佟养甲面上看了一眼才接着说道:“一支寻常火铳三四十两,自生的更得七八十两,朝廷为了组建这么一支人马已然了极大的代价,咱们且不可为了自家爵禄而在明军占了地利的地方压上全副身家啊。”
洪承畴的语气甚是柔和,可用这般语气说出来的却是正儿八经的诛心之语。
很明显,他的这番话是与勒克德浑商议过的,否则凭他的行事风格八成不会来得罪这人。
只是佟养甲终也是皇亲国戚,这里话音未落,他的面色却已涨得通红,若非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他怕也得好好论上一论。
“何事!”
一声厉喝之后,那脚步声的主人便被吓得不敢上前,洪承畴则在心中暗叹一声之后才向来人轻轻招了招手。
有着“大明丞相”兜底,那人便怯生生地走了过来,随即一个颇让人惊讶的消息传传入了两人耳中。
“启禀丞相,城上报来,说是明军有异动。”
嘡!
话音入耳,两人心中顿时一沉,随后洪承畴命那兵卒将此事悄悄报于勒克德浑,自己便与佟养甲直往城上而去。
不得不说这个消息的确让两人极为惊讶。
归到根里,似夜袭这等战术要么就得在敌军防御设施不太健全的情况下使用,要么就得在敌兵军心不稳、戒备松懈的情况下使用。
而现在的淮安不单有城墙护持,内里的兵卒也能算得士气颇高。
此等情形之下,似乎使出夜袭这招的更应该是清军才对,他们的惊讶自也在情理之中。
约莫三两柱香的功夫,二人便来到了城上,待他们往外头看去便见一条由点点火光组成的火龙已蔓延至城外一二里之处。
这是什么道理?
偷袭?
不对
若要偷袭自得偷偷摸摸才对,似这等光明正大还哪里能用个偷字?
强攻?
亦不对。
若要强攻便得有器械相助,且不提明军抵达城外才九三两日而已,就算他们真是鲁班再世,这黑灯瞎火的就不怕把器械推倒了?
心中念头转了数转,洪承畴却始终参不透明军的盘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