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于此时,佟养甲却似想到了什么,随即他猛地一拍城垛子便惊呼道:“这不是明军筑台的地方吗?!”
明军攻城全靠火炮,这已是被一场场惨败所检验过的。此时再联想到明军白日里的所作所为,谁还不明白这是想趁夜筑台,以为攻城之用。
“大学士,我军中皆为铳兵,确不适于现在出城,莫不如让大将军下上一道军令,好让骑兵去冲杀一阵。”
自带了乌真超哈之后,佟养甲对火器的厉害认得越来越深。
他很清楚,若是明军将高台筑起,那这淮安城墙怎么也扛不住一旬。
届时都不需说什么建功立业,一旦被明军冲进城中恐怕他这万余新军亦得交代在这里。
有了这番认知,他自是对明军筑台的行为忌惮到了极点,只是他急匆匆说完这些之后,洪承畴却只是低头沉思,待过了数个呼吸才犹豫着说道。
“佟将军,老夫于土工之上并不熟悉,但依着常理来想,明军的火炮若是想打到城上,那土台至少也要于城墙相仿才是,这一夜之间他们有可能完成这等规模的工程吗?”
闻言,佟养甲却是愣了一愣。
若是人数众多,一夜之间堆一个两丈左右的土堆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这堆子是用来假设火炮阵地的。
其地一得宽广,否则就架不了几门火炮;二得牢实,否则开上几炮便得被震塌。
有着这些严苛条件,莫说一夜,便是给上三五夜、六七夜,他明军怕也筑不起个当用的台子吧。
只是
就由着他们如此似也不是个法子啊。
“大学士,你的意思是置之不理?”
“嗯,看白日里的情况,敌军将领当不是寻常之辈,老夫担心他们筑台是假,诱我军出城是真。”
话音入耳,佟养甲便将视线投到了城外的那条火龙上。
早前他的心思全都挂在不让明军筑起土台上,倒也没觉得什么,此时再看外面情况立时便觉着那火龙周遭似有凶兽蛰伏一般。
“那便先由着他们,明日天亮我便带兵出城,”说到这里,佟养甲便顿了一下,只在片刻之间他却又接着说道:“还得劳烦大学士调些民壮。”
“理所应当。”
征调民壮的用处自然是为了将今夜筑起的土台拆掉,似这等工程,想想也当明白所需民壮当不在少数。
不过这倒也不是佟养甲需要考虑的事情,待与洪承畴说好之后他便守在了城上,其后淮安城里鸡飞狗跳了大半个晚上,待到天色将明之时他才见了两眼通红的大明丞相。
说起来,似这等事情当不至于让洪承畴亲自出马。
只是大敌当前,总得考虑各家主事的情绪才好。
倒也是淮安城里的百姓本就不少,待与各家说好之后府衙差役便和各家仆从一户户征集身强体壮之人,直到天亮前半个时辰这才凑了两千民壮。
这也就是大明遗留下来的机构在刀把子的威胁下爆发出了极强的组织的能力,若换做大西、大顺那等还在草创之中的政权,就算有着地方士绅的协助也不见得能于这三更半夜之中做到如此程度。
当然,佟养甲并不关心洪承畴如何凑了这些民壮,他最关心的却是能不能在明军设好防线之前夺了土堆的控制权。
“当再有一两刻便要天明了,我这里先去命麾下人马整备,二位便在城上观战吧。”
“佟将军莫要恋战,只需占住土台即可。”
“我又不是大牲口,怎会在一个坑里跌上两次?”
朝洪承畴和勒克德浑打了声招呼,佟养甲便直接往城下而去。
随后城上二人便将注意力投了出去,待天色放明便见一座高有丈许,长有三四十步的土堆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见此情形,勒克德浑倒没什么反应,洪承畴则不免有些惊讶。
归到根里,仅是运来这么多土都已是极大的工程量,更何况明军还在黑灯瞎火之中将其堆出了个形状。
再加上于那土堆左右两侧严阵以待的明军阵列,他这“大明丞相”都不由感慨了起来。
若当年是太子主政
念头才生便被生生掐灭,随后一阵颇为刺耳的吱扭自城下传来,紧接着便见一队队火铳兵从城门鱼贯而出。
到了此时,不论洪承畴还是勒克德浑都已将全部注意力放到城外,待铳阵组成,他们的视线便随之往土台逐渐移动。
要说这佟养甲到底是带惯乌真超哈的,这铳阵于缓缓前行之际不单维持着阵型的完整,便连各卒之间的距离也未有太多变化。
一百八十步。
一阵阵隐隐约约地军令传来,明清两方都开始填装火药。
一百三十步。
两面士卒同时将火铳抬起。
九十步。
“呯!”
“呯!”
“呯!”
随着火铳的激发,两座逐渐接近的军阵上立时便出现了一个个缺口。
可也不知是火铳的质量问题还是与士卒的训练有关,明明两方都开了一铳,清军阵列上的缺口似也比明军这边多上一些。
见此情形,洪承畴与勒克德浑同时都意识到这等距离对己方而言还嫌远些,心中自也有了些焦急。
所幸佟养甲算得知兵,并没有因进入敌军射程而让军阵停下脚步,两方阵势还在不断接近之中。
八十步。
“呯!”
“呯!”
“呯!”
又是一阵火铳激发之声传来,城上二人皆都瞪大了眼睛看向明军阵列。
此时明军这里虽因激发速度略快而倒的少些,但自家火铳的命中率也因距离的接近而高了许多。
“我们人多,明军定然挡不住!”
“嗯,言之有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