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呯!呯!呯!
大门是一座营寨最为脆弱的部分,同时也是防守最为严密的位置。
脆弱很容易的理解,哪怕最为简陋的营墙也都是由入地数尺的粗木围成,无有适当工具自不能将其破开。
与之相比,营寨大门需得不断开合,一旦活动关节遭到破坏,其阻挡敌人的功能便彻底丢失。
因此,领兵军将在扎下营寨之后都会于大门周围布设各种防御措施,这大门也便成了防守最为严密的位置。
“听好了,一阵鞑子进来莫要前冲,只要将其挡在当间便成!”
看了眼不断在阵前呼喊的百户,周显才只紧了紧手中刀盾便转向了麾下士卒。
先前梅春方才察觉清军有异便命人将消息传回了大营,随后一道道军令自大帐之中传出,不消柱香功夫一道由人墙所组的瓮城便出现在了营门内里,而他这精锐步卒自也担起了压力最大的任务。
说起来,前军的战绩虽逊于其他几军,但周显才所在千户每番战事都被当做主力使用,这一年下来他却也能称得上精锐士卒了。
可人这东西也忒奇怪。
这瓮城左右两翼皆都是精锐步卒,只在当面布了数层铳兵以为杀伤敌军所用。
按着常理来说,一旦鞑子从营门冲入,两侧步卒的身影便会被彻底遮蔽,自不虞被自家火铳误伤。
但此时周显才这小旗队里的士卒却都不住往营内看去,显然是担心自己死得冤屈。
“看你们那怂样子,这才五六十步而已,难道还怕后军射不准?”
极为不屑地唠叨了一句,他便又转了回来,而他小队里那话最多的士卒却颇有些紧张地说道:“头儿,火铳一打一个窟窿,若后军有个失手怕连全尸都留不下来。”
“切,挨了刀子就有全尸了?”
“不是啊头儿,刀劈枪刺得总也能得个囫囵,那铳可是一下就带走一大片血肉,若是因此投不成人”
“你怕个毛,有陛下镇着,哪个阴神敢来为难?”
话音入耳,那兵卒却是却愣了一下,似乎也觉得小小阴神当不敢与陛下作对,可当他正要再说些什么时,一队队友军从大门鱼贯而入,所有人的注意立时便都被引了过去。
跑了这一二里地,各人自是有些狼狈,只是在这些兵卒面上却看不到太多恐惧,若细论起来羞恼之色却还重些。
周显才已与后军打过数次配合,自晓得这羞恼之色源于何方。
说到底,各部都觉得后军的功劳都只凭火器犀利,其本身势力却当不得宿卫之名。
因此,后军上至梅春这个大帅,下至寻常军将都想用一场战事来证明自己并非浪得虚名,可谁曾想,这一遭又被敌军打了个措手不及,这面色自好不到哪里。
念头转动之间,周显才便向营外望了过去,尽最大可能不与撤入营中的铳兵对视,可他千算万算却未想到,那个方才还在担心自己吃了铳子的兵卒,这会竟贸贸然喊了一声。
“兄弟!鞑子还有多远?”
见此情形,周显才提起刀把便朝那多嘴的家伙砸了一下,显然是担心这言语激怒了这些“溃卒”。
只是当这话音传开之后,他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随即便有数道声音回了过来。
“莫提!晦气!”
“不远!”
“七八十步!”
狠狠瞪了眼那多嘴的家伙,周显才便将注意力又挪了回来。
此时撤回营内的友军正在一名名军将的指引下顺着三面阵势间的缝隙有序退往大营内里,却也没对军阵产生多大影响。
很明显,撤入营里的人马只是后退,却非被打得溃散,各人虽丧气得很,但却无有半点惶恐不安。
见此情形,周显才本就没多紧张的心情却又定了一些,待他将要将头转回之时却见营内望楼之上有彩旗不断挥舞。
“呯!呯!呯!”
“轰!轰!轰!”
许是出于警惕的缘由,营里的望楼却要比寻常多些,当那一面面彩旗舞动之时,位在营墙后方的诸般火器同时发难,哪怕周显才看不清这铳丸炮子对敌兵造成了多大的伤害,但他亦能凭借经验脑补出外面的景象。
他实在不能理解,鞑子缘何要行这飞蛾扑火之举。
说一千道一万,自家铳炮在这等距离所能造成的伤亡已然到了极为恐怖的程度,就算鞑子军法严苛,总也免不了在承受巨大伤亡之后全军溃散。
届时用来冲击营寨的兵卒必然得对后面的清军阵势产生不小的冲击,没了军阵加持,这仗还有什么必要再打。
心念及此,周显才心中却不由疑惑了起来,只是他这里还来不及细细寻思,夹杂在阵阵铳声里的军将呼喝却将他拉回了当下。
“呯!呯!呯!”
“整备!”
“呯!呯!呯!”
军令一出,位在前排的士卒立刻便将刀盾抬了起来,与此同时,周显才趁着躬身的机会顺着洞开的营门向外看了一眼,待见敌兵似是在诸般火器的逼迫下直往此间而来却不由叹起了大帅们的布置。
相较于大门而言,营墙自是牢固了一些,但说到底那也只是由木头拼成的临时防御而已,若敌兵带了大斧自也有可能如当初夜袭应天清军大营一般直接将其破开。
当然,想要顶着火炮完成此事自得付出极大的伤亡,但火炮射速慢得厉害,总难免被鞑子寻到空档。
更何况火炮那东西精贵得很,若连着开几次便有了炸膛的可能,总不是个稳妥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