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紧闭营门让敌军围攻大营相比,将营门洞开便能让敌兵寻到似能突破的空档。届时就算敌军的数量再是庞大,势必也得似漏斗一般汇往营门方向。
此等情形之下,营墙那边所承受的压力便要小上许多,诸般火器自能依着自己的节奏从容射击。
只是如此一来这座由人墙所组的“瓮城”便得担着最大的压力了。
“举盾!”
就当周显才于心中捋着大帅谋算之时,一声大喝便已传了过来,随后他又朝着那三两丈宽的营门看了一眼,待见敌兵果然涌了过来,随即便微微躬身摆出了临敌姿态。
周显才虽将刀盾紧紧握在手中,但他身为前军精锐目光中却看不到半点紧张,待那茫茫多的身影距离营门已不足十步距离之时,他才将大半身形全都藏在盾后,准备迎接敌兵的冲击。
这便是由一场场胜利养出来的自信。
哪怕友军方才被打了回来,哪怕外间敌兵数倍于己,但不论是后撤的士卒还是布阵的人马却都能淡然处置,竟对蜂拥而来的敌军无有半点恐慌。
“呯!呯!呯!”
“轰!轰!轰!”
此番响动之中又夹着火炮的轰鸣,只是此时的周显才已然将全部注意力都落在冲入营内的敌兵身上,却无半点兴趣再管其他。
“刺!”
一声军令传来,藏在他身后的枪兵立刻便将长长的刺枪捅了出去。
与此同时,数名才逼到他身前四五步距离的清军发出一阵惨嚎,待那长枪缩回便似他手下的生猪一般直往地上瘫去。
周显才已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只是早前他所遇到的敌人不是与他一般沉着冷静,便是满脸恐惧。
可现在他面前的这些敌兵却与早前皆不相同,那已然扭曲的五官之上除了浓浓的疯狂之外竟就再看不到其他神色。
若是黄蜚在此,当对这疯狂颇为熟悉。
那是在严苛军法和家人安危的逼迫下不得不行飞蛾之事后的绝望,亦是想在十死无生之中挣扎出一线生机的残勇。
“铛!”
“刺!”
周显才一盾挡开刺向身后的长枪,随后便用手中战刃劈歪攻向自己的兵器,而于此时又一声军令传出,随即一道由长矛组成的阵线直端端撞向前方清军,他所承受的压力顿时便减了大半。
临阵作战终不比擂台比斗,由前军精锐士卒所筑瓮城在一声声军令指引之下化为真正的杀戮机器,只用了十来个呼吸的功夫,那些毫无阵型可言的清军炮灰便已倒了数波。
若在寻常时节,一方严阵以待,一方却只凭血勇,这等对比之下冲进营中的清军当也距溃败不远。
可建州女真自努尔哈赤举兵以来便对控制阿哈苦心钻研,待到此时哪怕前扑乃是十死无生的结果,但一波波敌兵却还是红着眼扑了过来。
“撒手!”
就当周显才正在拼尽全力为身后枪兵挡开一次次攻击之时,也不知是长矛捅得太深,还是挂到了什么东西,一杆自他左后方刺的长枪却被将死的敌兵紧紧握住,竟拉扯几番都无法抽回。
见此情形,周显才立刻大喊一声,随即他身后兵卒将手撒开,而那长枪则随着身前敌兵一同落在了地上。
针对这等情形,军中自有弥补之法,只是在那兵卒从身后接过一杆新枪的空档,前方敌兵却猛然向前扑了两步。
“铛!”
“噗!”
一番金鸣之后,那名敌兵终不甘倒地,拼了这么长时间却拿明军阵势毫无办法,哪怕冲入大营的清军气血再盛却也到了该衰退的时候。
凭着这一年多来所积攒的经验,周显才敏锐发现了敌兵冲势有所减缓,可当他正以为这一仗的结果再无悬念之时却惊讶的发现当面敌兵正被一股力量推得直往枪刃上撞来。
“噗!”
随着阵阵闷响传出,最前列的敌兵立时倒了数名,只是局面发展到这般地步,周显才心中却难免沉了一下。
恐怕后面有鞑子督战,除非将所有清军全部斩杀,否则这阵势怕也撑不了多长时间。
只是
看了眼那还茫茫多的敌兵,周显才第一次对能不能守住“瓮城”产生了怀疑。
说到底,此时的明军虽都在对鞑子的战斗中取得过胜利,但那些胜利多是凭着朱慈烺的谋算将己方的长处发挥到了极点,要么就是鞑子因心态的变化而未曾施展赖以成名的炮灰战术。
此时天下大势发生逆转,鞑子的心态已回到了早些年那等模样,炮灰战术再次出现在了战场之中。
头一次面对茫茫多的炮灰,哪怕周显才这等兵将已非战场雏哥却也难免有些动摇。
可话说回来,兵卒未曾见过这等阵仗,将帅之中却有不少人是从九边而来。
此时清军的阵势已然在诸般火器的打击下薄了数分,那一队队前来督战的八旗兵卒难免在这混乱的局面下靠到了前面。
“行了,不等了,发信号吧。”
“得令!”
常冠林一声令下,便有那兵卒使劲将手中令旗舞了起来,随即在一轮轮极为整齐的铳声之中夹杂了些极不和谐的零散响动,敌兵的冲势竟就缓了一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