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威拜受诰敕,便称孤道寡起来,也有一道教令,传示吏民。略云:
寡人出自军戎,并无德望,因缘际会,叨窃宠灵。高祖皇帝甫在经纶,待之心腹,洎登大位,寻付重权。当顾命之时,受忍死之寄,与诸勋旧,辅立嗣君。旋属三叛连衡,四郊多垒,谬膺朝旨,委以专征,兼守重藩,俾当劲敌,敢不横身戮力,竭节尽心,冀肃静于疆场,用保安于宗社!不谓奸邪构乱,将相连诛,偶脱锋铓,克平患难。志安刘氏,顺报汉恩,推择长君以绍丕构,遂奏太后,请立徐州相公,奉迎已在于道途,行李未及于都辇。寻以北面事急,寇骑深侵,遂领师徒,径往掩袭。行次近镇,已渡洪河,十二月二十日,将登澶州,军情忽变,旌旗倒指,喊叫连天,引袂牵襟,迫请为主。环绕而逃避无所,纷纭而逼胁愈坚。顷刻之间,安危不保。事不获已,须至徇从,于是马步诸军,拥至京阙。今奉太后诰旨,以时运艰危,机务难旷,传令监国,逊避无由,黾勉遵承。夙夜忧愧,所望内外文武百官,共鉴微忱,匡予不逮,则寡人有深幸焉!布教四方,咸使闻知!
至此郭威方从皋门入大内,被服衮冕,御崇元殿,受文武百官朝贺。苏禹珪、窦贞固以下,联翩入朝,舞蹈山呼。
却说徐州节度使刘赟,尚未得悉郭威已称帝,使教练使杨温居守徐州,自与冯道等西来。在途仪仗很是烜赫,差不多似天子出巡,左右皆呼万岁。刘赟扬扬得意,昂然前进。到了宋州入宿府署。翌晨起床,闻门外有人马声,不知是何变故,急忙阖门登楼凭窗俯瞩。见有许多骑士声势汹汹环集门外。为首的统兵将官扬鞭仰望英气逼人。刘赟惊问道:“来将是谁?如何在此喧哗!”
来将应声道:“末将是殿前马军指挥使郭崇威,目下澶州军变,朝廷特遣崇威至此保卫行旌,非有他意!”【保卫、保护这个词有时应该理解为控制】。
刘赟道:“既如此说,可令骑士暂退,卿且入见!”
崇威不答,俯首迟疑。刘赟遣冯道出门,与崇威叙谈片刻,崇威才下马入门,随冯道登楼,向刘赟谒见。刘赟执崇威手,抚慰数语,继以泣下。崇威道:“澶州虽有变动,郭公仍效忠汉室,尽可勿忧!”
刘赟稍稍放心,彼此又问答数语,崇威即下楼趋出【崇威并未称臣,内变可知】。
徐州判官董裔入见道:“崇威此来,看他语言举止,定有异谋。道路谣传郭威已经称帝,陛下深入未免凶多吉少!陛下有指挥使张令超护驾,何不北走晋阳,召集大兵再行东下。想郭威此时新定京邑,必无暇遣兵追袭,这才是今日的上策呢!”【保命要紧】
刘赟犹豫未决【还是想做皇帝】,董裔叹息而出。
刘赟夜不安枕,辗转筹思,才觉董裔言之有理。至天明宣召张令超,哪知张令超已为郭崇威所诱,不肯进见,眼见得大事已去了。
未几冯道入见,奉上一书,乃是郭威所寄,内言兵变大略,召冯道先归安抚,留王度、赵上交奉跸入朝。刘赟明知郭威欺人,一时却不便说破。
冯道开口辞行,刘赟愀然道:“寡人此来所恃惟公,公为三十年旧相,老成望重所以不疑。今崇威夺我卫兵危在旦夕,问公何以教寡人?”
冯道语带支吾,但云回京后抚定兵变再行报命。刘赟部将贾贞在侧,瞋目视冯道,且举佩剑示刘赟。刘赟摇手道:“休得草率!这事与冯公无涉,勿疑冯公。”
冯道乘势辞出,星夜驰回。未几即有太后诰命传到宋州,由郭崇威赍诏示赟,诰云:
比者枢密使郭威,志安社稷,议立长君,以徐州节度使刘赟为高祖近亲,立为汉嗣。诰命虽行,而军情不附。天道在北,人心靡东,适取改卜之初,俾膺分土之命。刘赟降授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太师上柱国,封湘阴公,食邑三千户。钦哉唯命!
刘赟受诰后面如土色,郭崇威更不容情,立迫刘赟出就外馆,不准逗留府署。董裔、贾贞代抱不平,硬与崇威理论。崇威竟麾动部众拿下二人,立刻枭首。可怜这位湘阴公刘赟,鼻涕眼泪流作一堆,没奈何迁居别馆,由郭崇威派兵监守,寸步难移。王度、赵上交仍奉郭威命令,召还都中。
不久宋州节度使李洪义讣报朝廷,说刘赟暴亡。傻子都知道李洪义肯定是奉郭威命令暗中下手。刘赟皇帝没当成,小命却送掉了。郭威装模作样迎立刘赟,其实不过是缓兵之计。他后来教了一位徒弟黄袍加身,比他名气更大。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