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一反院中的春日晴朗,屋中阴潮幽暗,没有绵软的风,亦无明亮的光,边边角角铺开的是结尘的蛛网,那蛛网探向光滑的铜镜,铜镜里的人便显得影影绰绰起来。
粗糙的木头椅子上正坐着一个姑娘,那姑娘乌漆漆的发长过膝盖,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她大大剌剌地翘着腿,率性而不拘礼。
秦笙看不清她面容,他在距离她三丈远的地方停下。
阿六脚步轻轻地将秦笙领进门,一转眼已不见人影。
秦笙打量起四周,曾几何时,他未返秦家,在寒缈山上,也住过这样的屋。
那时北滦真人问他,修行已成,何不归去?
他面朝南方,那里春意焕然,桃花秀骨,人行迟迟,连湖波荡漾都带着碧柳垂丝的绵柔轻缓。
他抬起眼,江城四面环山,他在这山上,极目远望,却看不见家乡。
他不回去,只是因为他太清楚,那里的每一个人,都恨不得他死。
所有人都希望他死,只有一个人真心实意地企盼他活下去,可她已经走了。
山中人不知世事,也无须过问世事,故而当他救下了她,并没有问过,你从何处来?家住哪里?可有姐妹?可有兄弟?
她一日日来找他玩耍,来时像山野中生养的灵,去时更像一团雾,说散就散了。
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月亮。
她走后,他时常会想,到底是她真的来过,还是这一切都只是他在寒缈山上望月浮想的幻影?
直到长生找到他,他看着他,苍老浑浊的眼带着怜悯。
他说,这世上的一草一木、万般具象,不过都是由一人造化,我帮你,不过也是在帮他,他有未尽的前尘需要你去了结,你来此世,想做什么,要做什么,任凭心意,不必看人眼色,也不用问这前因后果。
他将他的一身煞气抹了。
此后,世人眼里的秦笙,不过只是江城一锦衣润玉的公子,纵有一副叫阁中少女思慕的好皮囊,总也敌不过新竹拔枝,岁月催人老。
神婆嗓音嘶哑,长而白皙的指敲了敲灰漆色的木桌,开门见山道:“你做什么来此?”
“找人。”
“找什么人?”
“心爱之人。”
“所持何物?”
秦笙将手中的镯放在桌上,转身又是三丈远。
神婆摸索着探到桌上的镯,指尖一片冰凉,她端起镯子,放在鼻下轻轻嗅着,细长的眼弯起,泄出一味极轻的笑:“既是心爱之人,为何会分开?”
秦笙幽幽沉沉的眼珠比这黑屋子里的光线还晦暗:“年少时,做了一些让她不开心的事,将她气走了。”
“悔否?”
“若是不悔,何苦来此向您请愿?”
神婆沉吟半晌,似是觉得这故事索然无趣,手指一搓,径直丢了镯:“你是前几日向我请愿的人,我看过你的镯,这镯子并不值钱,你还是回去吧。”
玉镯转了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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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笙不理那玉镯,只道:“神婆可知她去了何处?”
神婆躺在椅上,灰色的眼生起了懒散的笑意:“并不知道。”
“神婆当真不知道?”
神婆扭过脸,朝着秦笙站立的方向,乌漆漆的发遮着暗淡无光的眼,面如枯草颓败,神色却显得温柔,不似传闻中的狠戾:“我确然不清楚,或者,你想听些什么呢?”
秦笙看着坐在暗处的神婆,许久,笑了,似早已料到这套说辞,这一笑,春风拂面,云淡风轻,屋子里霉腐幽潮的味儿俱是被这股春风团团裹了净化了:“既然神婆此刻不愿说,那我便再不强求,只是,神婆一日不说,我就在这儿待一日,神婆一年不说,我就在这儿待一年,神婆不必烦忧……”话说到此处,门被轻轻掀起,露出了四分之一个脑袋,阿六扶着门,桃核儿般的大眼隐匿着偷窥的兴奋。
秦笙拂去衣袖上的尘土,偏过头,正避开一只自屋顶上垂丝滑落而下的蜘蛛:“好赖,我总能帮您照料这些猫儿,和蜘蛛。”
无风无雨波澜不惊的殷鼓镇发生了一桩大事。
神婆家住了一个男人。
神婆竟然有了男人!
嗯,至少在殷鼓镇人民的眼中,这确然是桩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