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谋财!三人不约而同舒口气。
郭偕策马前去两步,抱拳:吾等误闯宝地扰了诸位,本当奉上所有以赔礼。言间自怀中摸出钱袋扔去,此些,还请笑纳,然马却不能留下,吾等因急事赶路,缺不得脚力。
掂掂钱袋,彼者不屑:此处是菜市么,由得你讨价?一挥手,身后几人抽刀而出,围拢上前。
穆昀祈暗自握住悬挂在侧的剑。
留马还是留命,你自看!人声不耐烦。
既这般音中戾气毕显,郭偕忽而手起:还是,留下你的脑袋罢!
剑落,人头应声坠地!马上的残躯则停驻了片刻,才直直栽下。
混战一触即发。
十多个盗匪,好在身手皆寻常,郭偕与吕崇宁应付来游刃有余。正当穆昀祈以为这场搏杀必以己方全胜收场时,忽见郭偕上半身一晃,竟似心神恍惚而险坠马!
眼见一刀向其面门劈去,穆昀祈抽剑上前替他挡过,眼角余光瞥见又一人影袭来,刺倒前人返身,耳侧风声呼过,回眸,剑尖刺穿来袭者喉咙的瞬间,一支弩|箭也已应声穿透那盗匪胸膛!
剩余两贼见势不妙,策马欲逃,却奈何四蹄难敌飞羽,眨眼间相继中箭,坠马身死。
一场厮杀,至此戞息。
身后马蹄声已近。穆昀祈无暇顾及,收剑盯着郭偕:你怎了?
稳下心神,彼者抬手拭去嘴角的血迹:无碍。
稍忖,穆昀祈恍然:是那毒
臣尚能撑上一段时日。轻声打断之,郭偕策马转回,向来者一拱手:多谢邵相公救命之恩。
暗叹一气,穆昀祈随之回身。
人声透怒:你已自身难保,却还怂恿御驾犯险北上,该当何罪?问的自是郭偕。
少时缄默。
景珩,你知我必须回京。穆昀祈开口,坦然而坚定,绕路猷国,是唯一可行之法。
此计凶险!对面人强压火气:趁现下嘉王尚未说服朝中北讨,我发精兵替你开道,当有成算。
摇摇头,穆昀祈好言:你先发兵,便是挑衅。现下朝中妖氛充斥,众臣百官不明真相,一旦赞成发兵讨逆,必致生灵涂炭!遂我不能冒此险。
即便这般,你也不应独自犯险。少顷沉默,邵景珩的声音恢复平和,显然并非不认同其人其言。一顿,至少,许我伴你同行。用意执着。
愣了愣,穆昀祈眸光乍亮:你之意是不再阻拦我?
近前两步,那人无奈:陛下心意已决,臣如何拦得下?隔河远眺:天色已黑,臣知过河不远有一村庄,便去彼处歇一夜,明日再赶路罢。
穆昀祈蹙眉:然吾等至下未寻到过河的浮桥。
那人一笑,音透玄机:随我来。
策马继行,约莫半个时辰后,果见一座浮桥。过桥又走个把时辰,前方便出现了房屋的轮廓。
这等荒凉处,怎还有村庄?郭偕讶异,他记得地图所载,此地处边境,当是一片荒漠,难觅人迹。
不急释疑,邵景珩只吩咐众人渐缓马步。前方空旷处星火闪烁,渐渐汇聚一处,形成一团跳跃的明光引领他等前行。终是近前,入眼之景却令穆昀祈一震村庄前已聚集不下数十人,个个提刀拿枪,严阵以待:俨然将他等视作了打家劫舍的盗匪!
景珩仓促转眸,却见那人毫无惧意,且策马迎向人群去。
你是村民中为首者盯着来人稍作打量,音色忽喜:邵将军!一言既出,顿打破身后的静寂,一干人围拢上前,嘘问之余,喜形于色。
邵景珩下马抱拳:吾等今夜途经此处,欲停歇一晚,搅扰诸位,还望见谅!
即见为首的村民一挥手:未听见么,邵将军要在此停歇一晚,汝等还不快去准备!
村民依言而散。邵景珩也领众人随后进村。
一路前去,穆昀祈才看清,方才于远处所见的那些房屋,实则是一座座圆身尖顶的毡房,而那些村民,衣着打扮也与汉人相去甚远,当是胡人无疑。
毡房内火已生起,颇是暖融,且还有椅榻,上皆铺着厚厚的毛毡,想必舒适。
安顿好来客,领路者向邵景珩一揖:将军先坐,我令人去备膳食。言罢退出。
景珩,这是拉拉彼者衣袖,穆昀祈难掩惑色。
此些是我早年在塞外结交的良善之士。那人带笑:因战乱无处安身,我同情之,遂引他等定居于此,以免受外袭扰。
穆昀祈沉吟片刻,忽似灵光乍现,眉峰一跳:白龙部?
官家聪明!那人赞许出自真心,倒也无意隐瞒:白龙部虽是羌胡的一大部,却无心向战,当初拱手让出驻守的城池,其中年轻力壮者千余人被我编入振兴军,妇孺老弱便在此安适度日。
这般言间被他引到榻前坐下,穆昀祈嘴角轻动,忽露黠味:原是恩人降临,难怪他等如见神佛现世!轻哼一声:先施恩其族,再收其精兵,你倒是好算计!
听他音涉讥诮,邵景珩声色不动,倒是恭敬作一揖:臣私自收容胡人,罪责不敢推脱,回京后,任凭陛下处置。
有恃无恐!
一嗤转头,穆昀祈悻悻:回京再说。
边境极地,饮食风味与中原相去甚远,肉食皆是炙就,不见果蔬,饮的不是生水,便是牛羊乳,膻味极重。好在半日奔袭,众人已饥肠辘辘,倒也无从挑剔,但只端上的吃食,须臾便被一扫而光,也所幸吃食充足,足够饱腹。
夜色浓深。一人悄自踱出毡房。
临近月半,月色较之昨夜又皎润几分。只风过极寒,令人瑟瑟。
身后响起帘布掀起又放下的声响,穆昀祈回头。
此地极寒,万一受凉,难免耽误行程。清朗的月光与那张俊逸持重的脸添一重温文色。
穆昀祈鲜见顺服:里间有些闷,我吹片刻风便回。
未接言,邵景珩牵起他往近处一座小些的毡房走去。入内坐下,少顷见一胡人小儿前来,将手中的托盘置于案上,便自退下。
看着盘中两团焦黑的物什,穆昀祈满目困惑。只看那人拿起一个,掰开的瞬间,一股香甜气直扑鼻尖竟是馒头!
小心剥去烤焦的外皮,邵景珩将剩下的白润之物递与呆怔者,伴随体贴一哂:我出来时带的干粮,凑合用吧。
张嘴却无言。穆昀祈接过馒头,小心翼翼咬了口,顿觉满颊甜香,顺将那股残留喉间的膻味也压下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