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音沉沉,听上去像是生气;只是福南音没有抬头,便看不到他眼中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福南音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李裴的话一出,他原本想的被打乱,心里却莫名一揪。
我没有。
没有?
李裴刻意拖长了尾音,既然不讨厌,那便是喜欢了?
即便是没有像方才那样再做任何亲密的举动,只是简简单单问了他一句话而已,福南音面上堪堪消退下去的那抹红又再度泛了上来。
福南音抬起头,便看到李裴半分戏谑也没有,端着一副认真模样望着自己。
喜欢吗?
似乎他从来都没有对李裴说过这两个字,即便是他与李裴做了那件羞于启齿的事后便总是生出些奇怪的念头;即便是那天晚上被逼着说了断袖,却仍然从未明明白白去想过,他究竟是喜欢男人,还是只是喜欢李裴。
可此刻,他似乎想通了什么。
李裴等了一会儿,见福南音迟迟没有回答,也不催促毕竟这么长时间,他早就已经习惯了。他转过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福南音抬眼,微张了张嘴,最后却是轻轻吐了口气出来。
而后,他听到李裴道了声:
金吾卫,
站在窗边,李裴的声音不高不低地响起,叫原本在巡视的脚步声猛地一顿。
外面的人似乎没有想到这人竟会如此的明目张胆,宋将军叫他们当没看见也就罢了,太子居然也连遮掩一下都不肯,竟直接站在屋中使唤起人来。
殿下有何吩咐?
虽然心中腹诽,外面的金吾卫仍然恭敬地回了一声。
派人去大明宫,传刘医工来。
福南音一怔。
那金吾卫也愣了,反复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问:太医署的医工从来没有出宫看诊的先例,殿下这是不是不合规矩?
上一回,福南音也是这般说的。
不合规矩是吗?
隔着一扇窗,太子的声音并不非常清晰,可金吾卫仍是没有漏过他语气中的那一丝嘲弄。
就说孤在质子府晕过去了,再问问太医署,能不能替孤破个例。
金吾卫显然是新来的,并不熟悉太子睁眼说瞎话的习惯,站在外面如何也想不明白太子怎么就晕过去了,又怎么在这中气十足地要宣医工看诊?
况且这要是被圣人知道了
偷偷把太子放进来也就罢了,结果太子还在质子府晕倒了,那他们整个金吾卫今日恐怕都难以交代。
半晌,终于等到那金吾卫支支吾吾说了个是,李裴挑了挑眉,便知道是宋将军来了。
破天荒,他朝着外面道了句多谢。
等李裴再回头看福南音时,便见他垂着头不发一言,显然是在想什么出神;而仔细看看,还能感觉出他的几分紧张和不安来。
李裴失笑:什么时候有的这讳疾忌医的毛病?
福南音坐着,身子向前倾了倾几乎靠在案边上了,又伸手将身前的衣带系了系。通过他略有些泛白的手指关节来看,这动作是带了几分力气的。
如果
他的声音有些不稳,看向李裴的时候,又带了几分商量:如果是隐疾,也要这样不给遮不给掩的看吗?
隐疾。
不给遮不给掩。
李裴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这才再次将福南音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在福南音刚系的衣带处时,一顿。
是有些紧了,难怪他进来的时候见福南音连衣裳都不好好穿。
原来他也是察觉了吗?是刚知道的?
兴许是金吾卫向太医署传话的时候添油加醋了些,也兴许太子晕倒这件事本身就足以惊天动地,刘医工半句话也未说便火急火燎地赶来,快到安化门的时候,竟也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罢了。
李裴见福南音那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心中不免猜到了几分,若有所思地问道:
你想要怎样,才算得上是有遮有掩?
福南音没有立刻回答他,只见他呼吸不由快了几分,踟蹰着,那句话却如何也难以当着李裴的面说出来。
殿下,国师,太医署的刘医工来了。
福南音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李裴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如此失态的模样了,讶异着正要问,便见他走近了,压低声音道:
所谓遮掩,见刘医工之前臣可能要福南音深吸一口气,换一身女装。
这句话在李裴脑中反反复复过了七八遍,他终于明白了福南音的意思。
只是在他反应的空档,后者已经走到了屋门口,估摸着就打算推门出去,到东西厢房的那些女眷屋中借衣裳了。
李裴都要气笑了,起身快走了两步便将人拽着手腕拉了回来。
只是电光火石之间,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李裴你放手,有些事迫在眉睫,福南音尽力叫自己看上去还算从容,给我点体面,让我换身衣服见人。
那日在朱雀街遇见福南音的时候,他便是一副女子打扮,还被误会为胡姬。那时李裴只当他想要易容逃出东宫,还气他竟宁可扮成女人也不愿留在自己府邸。
可如今看来,似乎是他想错了。
殿下可还安好?让快让臣进去
这二人就站在门边,外面刘医工那略显聒噪的嗓音便直接传了进来,声声入耳,两人的眉头立刻便皱了起来。
这门不结实。
福南音忽然想起。
他两手被李裴控制着,等到后者松手开门时,刘医工的手已经将这门拍了两遍了。
殿下,殿
随着屋门敞开,刘医工看到太子与漠北国师完完整整站在自己跟前。他嘴还张着,声音却戛然而止。
进来。
李裴扫了他一眼,手自然而然地便搭在福南音肩上,给刘医工闪出一个进屋的位置来。
福南音面色有些复杂,看着那位传言在太医署医术卓绝的刘医工手抱着医箱进门,时不时用余光看他们一眼,从最开始的震惊到狐疑再到了然,便觉得有几分古怪。
可是给国师号脉?
自从刘医工见太子无碍后,整个人便稳了下来。虽说他这话问得不错,答案也是显而易见,可福南音却偏偏从他的语气和偶然与李裴的对视中看出了点猫腻来。
更加古怪了。
国师,劳烦您伸个手。
福南音手犹犹豫豫伸了出来,下意识看了一眼李裴,很快又将手腕反扣在桌上,低声商量:
殿下您不然先避一避,就当是给我个体
一个面子还未说出来,就见刘医工从他的医箱中翻出了几样东西,其中有张纸不小心落到了福南音跟前。
这纸上虽密密麻麻写了不少字,但几乎每各几行便有一个孕字,紧挨着的,又是个男字。福南音敏感得很,看着那两个字,面上表情一下就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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