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相眼中尽是怀疑。
可不论如何,地牢内外都是漠北王的人,不论福南音本事如何滔天,入了这铜墙铁壁,外面的势力便再休想得到他半分消息。
原本被人激起的忧虑因此得以平复,右相心中稍安,语气中带了几分遗憾。
可惜国师最后仍是将堵住下在了中原太子身上,就凭此一条,想来你日后的自保和清算可不简单了。
福南音面上的笑渐渐淡了,似是在出神。
右相今日探出了国师府下藏着的东西,已然足够。他见福南音没说话,倒是冷笑一声,也不欲多留,正准备离开,偏忽然听人又出了声:
其实我也想问右相一句。
步子一顿,右相嘴边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敛,
大王的意图,你又可曾真的知道?
最后几句模棱两可的话后,右相终是沉着脸走的。地牢的铁锁再次栓紧,刘医工和宗谈两人齐齐松了口气。
我就知道他笑不到最后。
刘医工虽然听不懂两人方才说了什么,却能感觉得到那不寻常的气氛,尤其是右相在福南音面前忽强忽弱的气场跟昨夜的漠北王几乎一模一样。
他说着,没有注意身旁的福南音身子晃了晃,眼看就要一头栽倒下去,被宗谈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主人,您没事吧?
本就发着热,与右相说完这番话算是耗尽了福南音最后几分力气。被两个人搀着躺回石榻上,福南音浑身都忍不住轻抖了起来。
看来不必再想办法了
福南音的话音中也带了几分颤意,漠北王现在不敢让我死,让右相将消息从地牢里带出去想来漠北王很快就能放人。
刘医工惊呆了,身为大夫又忍不住生气:别告诉我这是苦肉计!若是太子殿下在这定会
李裴若是留下,想来他们的处境会更惨。福南音心中想着,却没忍住猛地咳嗽了几声,咳得狠了,眼角就渗出几滴泪来。
可说话的时候,面上却露出一个释然的笑来:如今前路已经铺垫好了,剩下的就靠李裴了
这句话声音很低,像是人烧糊涂时候说的胡话,可刘医工却隐隐察觉出什么来,难道国师一早就布好局了?
拿命去赌的事,不得不步步为营。福南音闭着眼,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语气也缓了下来。
不过若是他当初没有从长安追出来,如今的局面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简单?
刘医工和宗谈环顾四周,眼中纷纷露出几分惊愕。只是他们也发现了,今日国师提到太子殿下的次数,似乎格外多。
京畿外的禁卫营众人奉命搜查从西北方向意图入京之人身份,至今已经是第五日了,所有上报的名牒中显然没有上头的人想要的那一张。
柯大人,
禁卫营的上将军原本只奉皇命,从未想过要参与什么皇储之争。多日前柯顺哲所托之事太过隐晦,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可如今五日过去,再迟钝之人也该嗅出几分猫腻来了。
您这几日要搜查之人,该不会是太子殿下吧?
武将说话向来没有什么弯弯绕绕,他开门见山之余,面上的神情也将心中所想透了个明白柯顺哲所托京畿大营之事,因为牵扯到了敏感之处,他不会再帮忙。
柯顺哲面色未变,显然是对上将军的决定并不意外,甚至不曾为这个结果感到一丝遗憾。
早就知道上将军只忠圣人,从不参与朝中这些站队的蝇营狗苟之事,今日倒是见识了。
将手中喝了一半的茶盏一搁,柯顺哲道:
无妨,本也没想要叨扰京畿禁卫这么久。既然太子这五日内不曾归京,那便是
直接去了西北大营。
柯顺哲嘴角一勾,心中不由叹了一声
果然李裴的一举一动,临淄王都猜得分毫不差。
第53章
西北大营。
听说当值巡守的都尉抓了个从漠北来的奸细,只是并未过审便将人关入了牢中。
小人也是奉命行事,可能要委屈殿下几日了。
牢门重重的落了锁,响声在半空的牢房里回荡了一圈。奉命候在营外的都尉虽幸不辱命地将人擒住,面上像是惧怕忐忑的,恭恭敬敬朝人说着话,却又在将牢门锁好后信手把钥匙丢入了身后的炭火盆之中。
火苗便噌得冒起,很快将异物吞噬。
李裴眼中神色一暗。
说来可笑,他竟在自己带过的军营外被自己的兵突袭,头上扣着的还是漠北奸细的帽子。
有人早就计划好了,知道他跟着福南音去了漠北,也知道他近日会折返西北大营,甚至已经洞悉了他之后的计划。
那人想要一直关着他。
敢对孤动手,你奉的是临淄王的命?
能够用来关押太子的牢房自然特殊,没有其他的犯人,四下安静得只能听到炭火烧起来的声音,因而李裴说话声很轻,门外的人依旧听得清清楚楚。
都尉从方才开始便一直小心端详着太子的神情,见他脸虽是冷的,却不似几个月前在军中时那副狠戾冷酷的模样,仿佛当真如朝中人说的一般,成了只拔了牙的老虎。虽不知太子短短时间脾性因何而变,他总算一颗心归位,便大了胆子道:
太子殿下明察秋毫。
显然是李皎下的命令,都尉也没有隐瞒,隔着一扇铁门堂而皇之说:临淄王几日前命小人在此恭候殿下,还特意留了句话叫小人转达给殿下听。
李裴垂下眼,忽然便想到在王城那日,福南音与他说过的话
临淄王有心夺储,你知道吗?
抛去朝堂争斗,你与他关系很好。
看来福南音一早就知道,却未对他透露半字。
虽被关着,牢中床铺桌椅倒是齐全。李裴嘴角嘲弄地勾了勾,问:他说了什么?
临淄王说殿下既然无心政事,那就索性别插手朝堂,也别再管漠北和福南音之事。他会让一切尘埃落定,您便安心静候佳音便好。
这番话说得算是极其不客气。都尉边说边打量着太子的神情,果然见人蹙起了眉头,周遭温度仿佛也骤然冷下去了几分。
李裴心中也道了一声果然。
偏偏李皎话中还提到了福南音。
从意图协助他逃离长安,到刻意阻拦自己出城追人,再到今日李皎放在福南音身上的关注实在是太多了,多得叫他不得不心生疑窦。
屡屡将矛头对准阿音,究竟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