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他那双眼睛,看着皇帝的时候显得清澈又无辜。
皇帝看着他的样子,神情略一恍惚,不由想起了七年前被送走的宁安公主。
公主也是容妃所生,是楚沉一母所出的姐姐,姐弟俩的长相都与容妃颇为神似。
尤其此刻的楚沉,二十岁的年纪,与当年十七岁的公主年纪差不多。皇帝看着眼前的楚沉,便像是看到了自己唯一的女儿一般,心中的懊恼和羞愤,顿时转化成了愧疚和思念。
皇儿饿了那便开席吧。皇帝说这话的时候,一脸慈爱的看着楚沉。
楚沉也不多看他,只老老实实坐在那里吃东西,皇帝一看他那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心里越发感慨,不由对自己这个从未受过自己待见的儿子,产生了一丝怜爱之情。
朕听说,你昨晚掉到了长宁湖里?皇帝开口朝楚沉问道。
楚沉嘴里还塞着东西,闻言忙咽了下去,险些呛到。
皇帝忙吩咐道:去给六皇子弄一碗甜汤来。
宫人闻言忙依言而去,席间众人都神色各异,没想到这个从前最不起眼的楚沉,今日竟误打误撞讨到了皇帝的欢心。
只有楚沉自己知道,他今日此举倒并非无心,而是有意。
他揣度了当时皇帝的心情,然后利用自己那个素未谋面的姐姐,在皇帝这里赌了一把。
不为别的,太子此前让他哄皇帝高兴,必然有其用意。
所以眼下既然有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而且他出风头,还可以膈应贵妃,何乐而不为呢?
回父皇,昨晚儿臣喝了酒有些大意,不小心落了水,不过已经无碍了。楚沉规规矩矩的答道,他说罢还瞥了一眼贵妃和五皇子,贵妃不以为然,五皇子则吓得不由一哆嗦。
皇帝点了点头道:皇儿离朕太远了,说话朕都听不清,来人,将六殿下的桌子搬到朕的旁边来。
众人:
这就有点夸张了,连太子都没这个待遇啊。
父皇若是想听儿臣说话,用完了膳儿臣晚些出宫便是。只是这儿臣听闻礼部安排了歌舞助兴,儿臣坐在这里看得清楚一些。楚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众人都没想到楚沉竟然会拒绝,不由十分惊讶。
楚沉心里却跟明镜似的,坐在皇帝身边吃饭对他没有任何好处,还会给太子造成尴尬,惹来不必要的目光。他找借口拒绝,非但不会得罪皇帝,反倒会让皇帝有些怅然若失,这就是传说中的欲擒故纵。
男人这种动物,想要的一次都给了,兴趣便会减弱。
只有吊着点胃口,对方才能念念不忘
好,皇儿想看歌舞助兴,朕便让他们先安排。皇帝说罢给了旁边的侍从一个眼神,对方会意立马吩咐了下去,不一会儿工夫礼部的乐官进了殿,朝皇帝和众人行了礼,而后朗声道:尧国质子值此上元佳节,特为陛下和各位殿下、娘娘们献曲一首。
好!皇帝嘴角带了几分笑意道:尧国质子有心了。
众皇子和后妃们纷纷点头,一时却也不敢表现的太过,今日皇帝太过喜怒无常,众人都有些怕了。
楚沉倒是对这位质子颇为好奇,想看看这传闻中奇丑无比的质子,到底长成什么样?他迎着殿门看去,便见春日午时尚带着寒意的阳光里裹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那人乍一看像是从光里走出来的一般。
那人走到殿门口便停住了脚步,由于逆着光的缘故,他的容貌从殿内看去有些模糊,显得他整个人都有些不真实。
怎么不进来?皇帝开口问道。
回陛下。便闻殿外那人不卑不亢的道:上元佳节,陛下阖家团圆。唯恐扰了诸位清净,便在殿外献曲一首。
质子的声音略有些低沉,丝毫没有少年人的嘹亮感。
楚沉忍不住暗自感叹,这孩子定然是受了不少委屈,十八岁便如此老成,真可怜
第五章
殿外寒凉,质子还是进来吧。皇帝开口道。
他话音一落,便有两个侍卫手握刀柄走到了质子身旁,侍卫刀柄虽未曾抽/出,但那威胁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质子倒也识趣,提步便跨进了殿内。
楚沉这才看清,原来这质子的脸上戴了半块面具,那面具将质子的脸遮住了大半,只露出下半张脸。他薄唇微微抿着,没什么血色,轮廓分明的下巴上,带着些胡茬,显得人有些颓丧。
质子开始助/兴吧。皇帝开口道。
皇帝并不称呼他的名字,开口闭口只以质子相称,而且特意强调了助/兴二字,明显是故意想当面折辱对方。但这质子虽年幼,却喜怒不形于色,闻言右手握拳放在左胸前,微微朝皇帝欠了欠身,而后执起玉箫便开始吹奏。
那萧声在殿中响起,起初有些喑哑低沉,带着几分晦暗不明的阴郁之气,不久后旋律渐渐激昂,竟多了几分杀伐之意。楚沉透过那面具看向尧国质子,便见对方目光淡然,竟寻不到萧声中透出的那股戾气。
随着一声高昂的尖利曲调,萧声戛然而止。
质子收起玉箫,又朝皇帝行了个礼。
呵呵。皇帝看向诸位皇子问道:质子的曲子吹完了,你们几个有没有听出什么所以然来?太子,你是大楚国的储君,你先来说。
是。太子起身朝皇帝行了个礼,开口道:儿臣觉得这萧声有些萧瑟之意,并不适合这上元佳节的气氛,所以听来觉得索然无味。
皇帝点了点头,对太子的回答似乎很满意。
你们几个以为如何?皇帝又看向其他皇子。
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是聪明人,一个说自己不通音律,一个说太子所言极是。
儿臣觉得,不如让质子再吹奏一曲。四皇子开口道。
四哥说的对,既然是助兴,便让他吹个喜庆一些的。五皇子也开口道。
皇帝闻言挑了挑眉,嘴角带着几分笑意看向尧国质子,开口问道:质子可听明白了?
质子闻言朝皇帝行了个礼,执起玉箫放到唇边,又开始吹奏。
萧声响起,呜呜咽咽,莫说是喜庆了,倒像在办丧事。
殿内氛围骤然便冷了下来,皇帝面色一凛,伸手便拂落了桌上的茶盏。放肆!皇帝怒喝道。
殿内众人见皇帝发怒,纷纷起身跪倒了一片。
楚沉趁机看向质子,见对方苍白的唇角竟闪过了一丝笑意。
皇帝觉察到了楚沉的视线,目光落在楚沉身上,冷声问道:皇儿,今日质子扰了宫宴的雅兴,你觉得朕该如何罚他才好?
他话音一落,众人的目光顿时落在了楚沉身上。楚沉手心冷汗直冒,心道这种得罪人的事情,怎么莫名奇妙落到了自己头上?但此刻皇帝正在气头上,他无论怎么回答,都难保皇帝会满意,而且一定会得罪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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