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沛白重重的点头。
于是等夜色朦胧后,城东片区的一侧牌坊外出现了鬼鬼祟祟的两个人影,正是傅沛白和那乞丐,牌坊处的衙卫此时正靠着墙墩昏昏欲睡。
这是进去城东片区的主路,听说一路进去,金玉璀璨,那地砖都是上好石料铺的,乞丐的语气满是厌羡,说完,他带着傅沛白绕到了另一侧,这一边铸了矮墙篱笆,比两人高不了多少,一个垫着另一个勉强能够翻进去。
喏,就是这里了,翻进去后你可别在大街上晃悠,自己躲着点巡逻的官兵,完事了就赶紧出来,官府抓去打板子可不是开玩笑的,屁股都给你打得皮开肉绽,几天挨不了地,说到这里,乞丐缩了缩脖子,仿佛对打板子深有体会。
谢谢,傅沛白郑重其事的道了一声谢,说完她也没叫乞丐搭把手,双手搭上墙沿,脚蹬着墙就翻了过去,转瞬间,就不见人影了。
乞丐被这声突如其来的谢谢搞得有些发懵,他不自然的摸摸鼻子一看傅沛白早已翻了过去,他本欲离开,随后想到了什么,压低声音急急的问道:喂,还没问你叫什么呢?
篱笆那边很快传出微弱的人声,傅沛白。
我叫丁一,你可记住了。
墙那边没了回应,大概是已经走远了,丁一笑了笑,吹着口哨也消失在了夜色中。
......
兴阳城东,傅沛白进来之后基本是借着夜色贴墙走,就怕被人发现,好在此刻快要子时,街上已经没有人了,只有偶尔远处巡逻士兵的踏步声传来。
她壮着胆子,深吸了一口气后猛的冲向街的另一侧,跑过去之后就躲在暗处,打量一番确定四周无人后她才松了口气,抬头一看发现自己正在一家客栈的外围,客栈此刻早已打了烊。
她清楚的记得那批人的马,通身黑色,毛色黝亮,是上品良驹。她利落的翻进客栈的马厩,一匹匹马挨个看过去,可惜都不是,于是她又翻出来,去找下一家客栈,还好城东片区并不算大,这些个客栈也大多挨在一起,傅沛白在找到第五家客栈的时候发现了那一匹匹高大的黑马。
马儿的毛发柔顺黑得锃亮,她没忍住将手放了上去,谁知这马竟是个认主的,被陌生人这么一摸,气性立马就上来了,鼻子发出浓重的出气声,焦躁不安的在马厩踏步,扯动着套在马栏上的缰绳。
傅沛白惊慌失措的站在一旁,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抚这马,而其它本来老实站着的马似乎也被带动了,齐齐闹腾了起来,这下好了,本来安静的马厩瞬间马蹄阵阵,漆黑的客栈瞬间亮起灯来,有人说话间已经走向马厩。
这些马怎么回事?
傅沛白躲无可躲,就这么明晃晃的出现在了点灯而来的小厮面前。
小厮怒目圆睁,一看眼前这人的打扮就立刻大喊,来人啊来人,进贼了,进贼了!
傅沛白举手解释,我不是......,声音很快便被掩盖在小厮的大喊中。
少顷后客栈走出来两个壮实的男子,还有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
傅沛白被人擒住一边的胳膊跪了下去,还被重重按着脑袋,抬不起头来。
小厮一脸谄媚的围在中年男人身旁,说道:大当家,定是这小贼闯进来,不小心惊了马匹,扰人清梦,你看看,如何处置是好?
客栈老板一脸睡意惺忪的样子,瞧着这小乞丐就气不打一处来,上前揪着傅沛白的头发将她的头拽了起来,我倒要看看哪家不长眼的小贼敢偷到我这来。
傅沛白黝黑的眸子盯着男人,没有一丝被抓之后的慌乱,这一看,男人火气更大了,反手就是一巴掌,把傅沛白扇得侧了脸去,而他的玉石扳指一下就刮伤了对方眼角的皮肉。
傅沛白眼角渗了微末血珠,整个右眼浮肿起来,睁不开,她仍旧一声不吭,不求饶,不辩解,也不出声。
客栈老板觉得自己一拳打到了棉花身上似的,一点也不解气,于是便挽起袖子准备好好收拾这不长眼的小乞丐,这时他身后却传来了不咸不淡的女声,你们在做什么?
男人回头看去,发现来人是三楼贵宾中的一位黑衣女子,于是赶快腆着笑解释:刚刚马匹无端躁动,小厮来看,发现原是进了贼,我正在审讯这贼人呢,可是打扰到姑娘了?
黑衣女子点头,她正是被峰主遣下来看看发生何事的,峰主浅眠,早在有动静的第一时刻便醒了。
扭送官府便是,别再闹出动静了,女子说完便准备返回楼上。
傅沛白咬紧了牙,她知道如果此刻再不出声,她就错过机会了,于是高声大喊道:姑娘留步!
黑衣女子听到喊声停下了步子,扭头疑惑的盯着傅沛白,夜色中瞧着对方隐约的脸,觉出一丝熟悉来,便走了过去,走至跟前这才认出此人就是当初怀柳村那名幸存的少年。
怎么是你?
傅沛白松了一口气,微微喘息着,对,是,是我,我是一路追着你们马蹄印来的。
黑衣女子微惊,她们的车队的行进速度虽算不得快,但好歹是几百公里的路,这人就凭着一双腿生生走过来的吗?她一边有些感叹对方的意志一边又有些无奈道:那日我那位同袍说的话虽然不甚中听,但也是事实,你别再执着于此了,我知道你想学武是为了报仇,放心,天极宗一定会踏平落影教,为无辜丧命的百姓们报仇的。
傅沛白眼眶倏的红了起来,她摇摇头,执拗又倔强的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们说的我都知道,但是,我求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我想学武,亲手为家人报仇,再辛苦我也不怕,再难我也会坚持下去的,求你给我一个机会,求求你了。
黑衣女子的眸子闪了闪,不可否认的被眼前这少年人的执着有所打动,但她是没有资格应允此事的,只有峰主,峰主可以破例,可是上月在村里的时候,峰主的态度就已经很明确了,而峰主决定的事任何人都无法动摇。
傅沛白看清了黑衣女子面色的犹豫,心知有望,不管不顾用力挣出被擒住的胳膊,关节处发出清脆的一声响,然后那胳膊就软趴趴的垂了下来,可她像是感觉不到痛觉一般,用另一只手撑在地上开始磕头,嘴里重复的喊着,求你了,给我个机会,求你了,求你了!
一声又一声,不知疲倦,额头每一下都真切的撞击着青石板,在这安静的夜里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在场的人被这一幕弄得都有些发懵,黑衣女子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还在纠结要不要越矩的去替此人给峰主说说好话,身后就传来了清冷的一道声音,阿芙?
闻声,黑衣女子立刻转身作礼,峰主。
白衣女子走向马厩,最后停在门槛这边,她俯视着那不知疲倦磕头呢喃的少年。
停下。
此声一出,傅沛白停下了动作,抬头看到了白衣女子,她眼神有些迷茫,但还是嗫嚅着开口,求你们,给我个机会。
白衣女子面淡如水,声音冷漠,凭什么?
这一声凭什么问懵了傅沛白,她眼神怔怔,而女子也不等她回答,替她答道:凭你家破人亡,血海深仇?还是凭你大难不死,命格过硬?或是凭你赤足追来,诚心一片?
女子跨过门槛,洁白的裙摆落在马厩中泥泞肮脏的地上,她一步步走过来,最后驻于傅沛白身前,自上而下,高高在上的睨着对方,开口仍然是不留情面的冷言冷语。
世人皆有所求,拜我门者,获是追名逐利,获是追求武学造诣,再者,如你一般为报家仇者,数不胜数,你告诉我,为何我要格外优待于你,给你个机会,你若能给出合情合理的理由,我便破例将你收入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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