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
这小插曲很快便翻篇了,随后她们又休息了一阵,待一天中最酷暑的时段过后,四人才上马继续前行。
十七还是用双手环着傅沛白的腰腹,但也真的如方才说的那般,注意了一些,只是虚虚的揽着。
疾驰一下午,日落时,她们赶到了下一个城镇落宿,今日运气不错,客栈尚未注满人,她们便一人开了一间房。
房间内,傅沛白泡在浴桶里,大半的身子浸在温水中,露出的肩颈瘦削,锁骨明晰。
她平日束起的发髻此刻悉数倾散下来,黑发如瀑,朦朦胧胧的水汽蕴盖在她的脸上,让轮廓分明的棱角柔和了几分,若白日是俊朗朝气的少年面孔,此时便是雌雄莫辨的俊美之相。
恰到好处的水温舒适宜人,驱散了几日奔波的疲劳,她放松身心靠着浴桶边沿,舒服得喟叹了一声。
咚咚咚。敲门声陡然响起,吓了她一跳。
她下意识伸手去拿拿浴桶边上的衣服,看向门那边时才想起自己用一根筷子插在门把中,外面的人是进不来的,她这才放松下来,清清嗓子开口,谁?
阿沛,是我。
二小姐?傅沛白迅速起身,一阵哗啦啦的水声过后,她已经穿好了衣服,周身水汽腾腾的去开了门,屋外正是陆清婉。
怎么了?二小姐。
陆清婉微微咬着下唇,面上显得踌躇,温吞道:白日那会是我冲动过激了,说了些气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你,你别生我的气。
傅沛白笑了笑,没事二小姐,我没生气。
那便好。陆清婉说完没有离开,好似还有话说的样子。
傅沛白自然看了出来,主动开口询问,二小姐还有事吗?
陆清婉眼神闪烁,脸颊绯红,幸而客栈灯光昏黄,看不太出来,她仿佛是决定了什么,语气坚定道:我想沐浴,你能不能帮我提些热水进屋,我不想让陌生男子进我屋来。
傅沛白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结果就这么件小事,那自然是没问题,便随口答应了下来。
陆清婉喜上眉梢,又带着点羞涩的说道:那你快些来。说罢,便转身小跑回了楼上的房间。
陆清婉这幅模样弄得傅沛白一阵莫名,不过对方向来性子跳脱,她便也没多想,回屋擦了几下湿发后,便去热水房打水了。
第78章生错觉
傅沛白一只手提着一桶热水,往楼上走去,正巧碰到下楼的桑韵诗。
傅公子,方才你不是才打了热水回房吗?
这是替二小姐打的。
桑韵诗眯了眯眼,眼中浮起笑意,我来吧,你和二小姐始终男女有别,何况你还喜欢她阿姐,更应该和她保持一些距离为好。
傅沛白一想,也是,不过桑姑娘你提得动这水吗?要不我替你提到门口后,再由你送进去吧。
也好,那便有劳你了。
没事。傅沛白说罢,提着两桶水蹬蹬蹬上了楼,放下后,又折返下楼,如此两三趟,才打完沐浴所需的热水,原本洗漱完的清爽身子又出了一身薄汗。
那劳烦桑姑娘提进去吧,我就先走了。
桑韵诗笑意盈盈的应下,待傅沛白走后,她轻轻松松的便提起了两桶水,侧身推开门,甫一进去,便闻见室内摇曳生香,像是点了某种醉人的香熏。
抬眼便瞧见了屏风后面隐隐约约的曼妙身姿,那身影听见门开的动静,宽衣解带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缓缓脱着衣物。
桑韵诗脸上的笑意更甚,她将水倒入浴桶中,又去门外提水进来,等提上最后一桶进屋的时候,发现陆清婉已经背对着门的方向,浸泡在浴桶里了,少女满头青丝倾泻,露出一大片光洁的后背,水雾氤氲,窈窕的背影煞是勾人。
她眼神一暗,快步走过去,一只手穿越水雾,轻轻的搭在了那圆润的肩头上,她感觉到陆清婉的身子微微一抖,却还强装着镇定,开口唤道:阿沛。
语气温柔婉转,是只对着傅沛白才会有的语气。
桑韵诗歌心里闪过一丝不悦,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不过很快她便将这莫名的不舒服压了下去,恢复轻佻的笑,将手探入水中,掬起一捧水,轻缓地泼洒在陆清婉白皙的肩上。
随即又顷身过去,离对方脖颈两寸有余的位置呵气,二小姐,让奴家服侍你沐浴吧。
她开口的一瞬,浴桶中的少女也发出刺耳的一声尖叫。
啊!!!!
陆清婉瞬间将身子沉入水中,转过身,惊恐的贴着桶壁,待她看清来人那张妖艳的脸后,她怒不可遏,纤细的胳膊破水而出,高高扬起挥向桑韵诗的脸。
她这下动作又快又猛,常人是难以躲避的,可桑韵诗却敏捷轻巧的攥住了她的手腕,也不知是捏到了何处穴道,她感觉手臂发酸发软,根本使不上力,只能咬牙切齿喊道:放开!怎么是你!阿沛呢?
桑韵诗直起身子,脸上的笑变得寡淡,语气冰冷,堂堂天极宗二小姐,竟想着用美色勾引男子,喜欢一个人到如此地步,可还有半点自尊自爱之意?
陆清婉像是被戳中痛脚一般,当即恼羞成怒道:我要你管!你有什么资格来评判我,你以为你是谁?要不是你,我也用不着跟下山受一肚子的气,要不是你,阿沛也碰不到那个十七,都是因为你,都怪你!
她连日来的委屈怒气像是终于找到了发泄口,这下通通冲着桑韵诗吼了出来。
桑韵诗松开手,盯着那面容姣好的少女哭得梨花带雨,心里又淌过一股异样的感觉,她压抑着这股情绪,放软声调劝慰道:二小姐,傅沛白已有喜欢的人,你为何要执迷不悟呢?
你现下年纪还小,尚不知自尊自我才是这个世间最宝贵的东西,如若喜欢一个人爱慕一个人须得舍弃自尊作践自己,那这份感情便不值得你如此,明白吗?
陆清婉此刻心神崩溃,哪里听得进去,她砸着水面,哭噎道:你走开,我不想看见你,你走。
桑韵诗俯视着她,眼神晦暗不明,少顷后,一语不发离开了房间。
房门关闭,还能听见屋内陆清婉隐隐约约止不住的哭声。
而对这一切毫不知情的傅沛白正躺在客栈的屋顶,悠闲的喝着小酒,欣赏小镇的落日余晖,晚风拂面,好不惬意。
远方的天空烧成一片火烧云,壮丽璀璨,红云之下是连绵不绝的崇山峻岭,火红的晚霞映照在小镇上,将过往行人的影子拉得极长,蝉鸣依旧是蝉鸣,在此刻却不显得聒噪了。
她一只手枕在脑后,一只手拎着酒瓶,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她喜欢这样安静闲适的小镇多过于热闹繁华的城池。
或许是因为这很像怀柳村,不管是眼前瑰丽的晚霞还是劳作返家的百姓,抑或是不远处遥遥升起的炊烟,这些熟悉的景象都会让她觉得此时此刻才是梦境,她醒来后还能见到慈爱的父母和可爱的弟弟。
但终究不是梦啊,她闭上眼,微微晃着脑袋,嘴里哼起一首小曲来。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
一怀愁绪,几年离索。
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